夜深了。
陆易言躺在柔软得过分的陌生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轮廓,毫无睡意。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干净,却冰冷刺骨。这是他来到这个所谓“新家”的第一晚。
母亲和张叔叔已经回了主卧,整栋别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阳光晒过气息的羽绒枕里,试图寻找一丝慰藉,心头却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那个叫陈敛憬的男人,他的“哥哥”,只是坐在那里,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几乎不敢呼吸。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看似平静无波,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最后扫过他和母亲时,里面的冰冷漠然让陆易言从心底发寒。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了?”
那句毫不留情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陆易言抿了抿唇,自尊心像被细针扎过,泛起细微的疼。他理解陈敛憬的敌意,任谁在母亲刚去世不久就面对父亲的新欢和拖油瓶,都不会有好脸色。可他依旧感到一种难堪的无措和寄人篱下的悲凉。他并不想来到这里,不想面对这一切。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极轻微的关门声。
是陈敛憬的房间。
陆易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莫名一跳。这栋别墅的隔音似乎很好,之后便再无声响。但他却仿佛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地方,那个高大冷漠的身影存在,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想起陈敛憬起身时,那种迫人的身高差带来的威慑力,188的身高,宽厚的肩膀,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勾勒出精壮的身形。明明才22岁,却已沉稳得可怕,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掌控感。和自己这个刚满18岁、还在为高考奋斗的学生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易言悄悄蜷缩起来,抱紧了被子。这个家,远比他想象中更要复杂和难熬。他只希望自己能尽量降低存在感,平安度过高三,然后尽快离开。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隐约听到走廊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不是去主卧的方向。
脚步声在他的房门外停顿了。
陆易言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滞住了。黑暗中,他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房门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会是……谁?
门外静悄悄的,再没有动静。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他的错觉。
是陈敛憬吗?他想做什么?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渐渐远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似乎是下楼去了。
陆易言缓缓松了一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层薄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只是一种直觉,一种被某种危险生物在暗处审视着的直觉,让他毛骨悚然。
这一夜,陆易言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总有一双深邃的、带着泪痣的狐狸眼,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别墅一楼的吧台旁,陈敛憬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倚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他脸上没什么温度的表情。
他想起刚才鬼使神差走到那个“弟弟”门前的举动。那个叫陆易言的少年,确实有一副好皮囊,温润柔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惊慌失措时一定很动人。和他那个颇有手段的母亲不同,这少年看起来干净得像张白纸,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易言……”陈敛憬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眼底深处是难以捉摸的幽光。
在这个由他父亲构建的、虚伪脆弱的“家”里,突然闯入这么一只敏感又柔软的小兽,倒是有点意思。
他不介意陪他们玩玩。毕竟,掌控和驯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尤其是这种看起来纯洁无瑕,容易拿捏的小东西。
就是不知道,这只小兽,能在他精心编织的网里,挣扎多久呢?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灼热的快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