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敛憬几乎是冲出办公室的。他没有回自己的楼层,而是直接乘专用电梯直达顶层,闯进了父亲陈肆的董事长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陈肆正在批阅文件,看到儿子面色铁青、呼吸急促地闯进来,有些诧异,但并未动怒,只是微微皱眉:“敛憬?什么事这么急?”
陈敛憬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一个加密U盘拍在陈肆的办公桌上,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愤怒而颤抖:“你自己看!看看你那个‘好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陈肆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但还是拿起U盘,连接电脑。当监控画面开始播放,张婉鬼祟的身影出现在亡妻车旁时,陈肆握着鼠标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然而,预想中的震惊、暴怒、悲痛并没有出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直到画面结束,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陈敛憬死死盯着父亲的脸,期待着他做出正确的、为人夫、为人父该有的反应。
然而,陈肆缓缓抬起头,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陈敛憬头顶浇下,让他瞬间通体冰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做?!”陈敛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当然是报警!送那个毒妇进监狱!让她给我妈偿命!还有那个陆易言,立刻把他赶出去!他们不配待在这个家里,不配玷污我妈生活过的地方!”他的情绪激动,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陈肆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陈敛憬,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理性”:“敛憬,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张婉……她或许用了极端的方法,但她是真的爱我,也是真的想对这个家好。她只是……太想得到,用错了方式。”
“爱?!爸!她杀了我妈!她杀了你的结发妻子!”陈敛憬几乎是在嘶吼,眼眶瞬间红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爱?用谋杀来表达的爱?!”
陈肆转过身,脸上不再是平静,而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但这哀求的对象,却让陈敛憬心如刀绞。“敛憬,你冷静点。爸爸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但现在,你母亲的事故已经以意外结案了,集团正在关键时期,不能再出任何负面新闻,不能有任何动荡!算爸爸求你,为了爸爸,为了陈家,为了集团上下几千号员工,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为了你?为了集团?”陈敛憬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父亲,小时候那个会把他扛在肩头、教他骑马、维护家庭的伟岸形象轰然倒塌。巨大的失望和背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为了找到真相付出了多少,父亲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他的面子,他的集团!
陈敛憬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父亲眼中那真切却隐藏着扭曲的哀求,看到他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的疲惫神态,那些激烈的、控诉的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旦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他绝不会改变主意,甚至可能用父亲的权威来压制他。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还能怎么做?大义灭亲,亲手将父亲的“新欢”送进监狱,然后看着父亲痛苦,看着集团可能出现的动荡?他做不到。他对父亲,终究还残留着一丝可悲的心软。
最终,陈敛憬什么也没说。他深深地看了陈肆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失望、愤怒、悲痛,以及一种心死般的冰冷。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办公室,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陈敛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走廊里空无一人,他仰起头,闭上眼,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屈辱,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能发作,不能报警,甚至不能表露分毫。他必须咽下这血海深仇,眼睁睁看着杀母仇人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在他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家里作威作福。
“妈……”他无声地呐喊,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我该怎么办……”
这一刻,那个一向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陈敛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至亲背叛、背负着无法宣泄的仇恨的、孤独而无助的灵魂。而这份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恨意,必将寻找另一个出口。
那个出口,毫无疑问,指向了此刻唯一可以被他掌控、也与他仇恨根源紧密相连的人——陆易言。
一种更加黑暗、更加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既然无法从法律和父亲那里得到公正,那么,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让张婉付出代价。而她的儿子,将是这场复仇中,最完美的棋子,也是最痛苦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