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陆易言最终还是跟着母亲张婉出去了。并非是被说服或是妥协,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逃避。他害怕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害怕陈敛憬随时会回来,再次用那种淬毒般的眼神和言语将他凌迟。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个彻底撕破伪装的“哥哥”,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那个关于母亲可能是“杀人犯”的可怕猜想。
餐桌上,张婉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加热情,不断给陆易言夹菜,介绍着餐厅的特色,试图营造一种温馨的假象。但陆易言只是机械地动着筷子,食不知味。母亲每一个温柔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阴影。他时不时地走神,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敛憬的怒吼和母亲声泪俱下的“控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脑中交战,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疲惫。
他偷偷观察着母亲,试图从她看似无懈可击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但张婉掩饰得很好,除了眼角还残留着些许哭过的红痕,她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别无二致。这反而让陆易言更加困惑和不安。
而就在陆易言和张婉离开家后不久,那扇被重重甩上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陈敛憬去而复返。
他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脸色比离开时更加阴沉可怖。眼中的红血丝并未消退,反而因为情绪的持续翻涌而显得更加骇人。他本以为会看到陆易言,那个他恨意最直接的宣泄对象,或许会惊慌失措地待在客厅,或许会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然而,别墅里一片寂静,空荡得让人心慌。只有玄关处少了的陆易言的鞋子和张婉的高跟鞋,提示着那对母子刚刚离开。
陈敛憬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胸口的怒火无处发泄,反而像被堵住的岩浆,更加灼热地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装饰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内心的暴戾。
他走到沙发边,颓然坐下,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拉扯着。母亲惨死的画面,父亲冷漠偏袒的嘴脸,张婉虚伪的面容,陆易言那张看似无辜的脸……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呵……”他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冷笑,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逃避吗?以为躲出去就没事了?
他环顾着这个曾经充满母亲气息,如今却被入侵者玷污的家,一种刻骨的恨意和毁灭欲在心中疯狂滋长。他们毁了他的家,害死了他的母亲,现在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休想!
既然法律和所谓的亲情都无法给他公正,那么,他就亲手来讨回这笔血债。陆易言……张婉……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敛憬的目光落在玄关方向,眼神冰冷而决绝。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因为一条围巾而短暂感到温暖的少年,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躲开,就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他却不知道,风暴已经在他离开的这片空间里,酝酿成了更可怕的形态,只待他归来,便会将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