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往事4

夜色宛如一块浸透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笼罩在清迈夜市的上空。摊位间，霓虹灯串逐一点亮，红的、黄的、粉的光晕彼此交融，将空气中炸串的焦香与芒果糯米的甜腻映衬得愈发诱人，仿佛连味道都染上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谭月夜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洁白的连衣裙随风轻摆，柔软的裙摆轻轻拂过被行人脚步磨得光滑发亮的路面。她的步伐极轻，像是生怕惊扰了这片氤氲着烟火气息的喧嚣人间。

但她的目光始终隔着一层疏离，眼角的余光总不自觉地飘向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像两座沉默的铁塔，寸步不离。

街角的水果摊飘来清甜的椰香，谭月夜脚步顿了顿，走向那个支着大伞的摊位。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正用不太流利的中文招呼着客人。她指尖划过圆滚滚的椰子，又指了指旁边切开的红瓤西瓜，声音清浅：“一个椰子，一半西瓜，麻烦切块。”

老板乐呵呵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开椰、切瓜。刀锋划过西瓜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粉红的汁水溅在案板上，像极了谁的心事。就在这时，两个穿着休闲T恤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对着摊上的芒果比划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老板，这个……多少钱一斤？”其中一个男人问，老板却摆摆手，嘴里叽里呱啦说着泰语，两人显然鸡同鸭讲。

“买二赠一。”谭月夜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刚好打断了这场混乱。她接过老板递来的水果袋，指尖不经意擦过冰凉的椰壳，目光扫过那两人，“老板说大青芒买两个送一个。”

两人愣了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多谢多谢！”穿彩色条纹衬衫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几步走到她身边，脸上带着自来熟的热情，“我叫沈星，这是我朋友郭立民。刚才多亏你了，不然我们俩还得在这比划半天。”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夜市的光。

谭月夜的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浅淡而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身后的保镖见状，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要靠近护卫，却被她用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轻轻制止。那两人随即停住脚步，悄无声息地退回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谭月夜。”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依旧轻柔。“谭月夜？这名字真好听。”沈星眼睛一亮，又凑近了些，“你也是中国人？听口音不像本地的。”

“嗯，混血。”谭月夜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果袋的提手。

她能感觉到沈星还有话要说，或许是想再道谢，或许是好奇她的来历，但她没打算多留。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张烫金名片，递了过去：“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这个酒店找我。”

名片上只有酒店名称和房间号，没有多余的信息。

话音落下，她未做片刻停留，提起水果袋便转身离去。

白色的裙摆随晚风轻扬，宛如一只即将振翅的蝶，在夜市喧嚣的人潮中翩然远去，转眼便没了踪影。只余沈星与郭立民握着名片，相对无言，神情复杂地望着那空荡荡的方向。

回到酒店套房时，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的落地窗外透进些许城市的霓虹。谭月夜刚换好鞋，手腕突然被一只粗糙的手攥住，巨大的力气将她猛地拽向一边，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罗马柱上。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抬头就对上猜叔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五十多岁的男人，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说不清的狠厉，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