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药圃的叶尖上时,沈清辞已经坐在药房的竹案前。案上摊着刚炮制好的野山参,切片薄如蝉翼,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她拿起一片放在鼻尖轻嗅,参香混着昨夜晾晒的艾草气息,在屋里漫开。
“这参片切得匀。”萧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肩上扛着捆新砍的竹枝,竹青上还沾着露水,“后山的毛竹长得正好,给你编个新药篮,比上次那个深些,能多装些草药。”
沈清辞抬头,见他额角渗着汗,发梢沾着片竹叶,忍不住笑了:“刚天亮就去砍竹?仔细累着。”她起身取来帕子,踮脚替他擦汗,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触到了春日的暖阳。
萧玦僵了一下,随即握住她的手腕,把帕子拿过来自己擦:“不累,想着你药篮旧了,早编好早用。”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竹枝上的露水还亮,“阿禾说,镇上的布庄新到了靛蓝布,要不要扯几尺?给你做件新罩衫,配你这参片的颜色正好。”
“又乱花钱。”沈清辞抽回手,转身去翻药柜,声音却软了,“上次做的还没穿旧呢。”话虽如此,指尖却在药柜上轻轻敲着,像在数着日子。
药房外传来阿禾的叫嚷:“清辞姐!萧大哥!王奶奶的咳喘又犯了,让我来取润肺汤!”小姑娘抱着个粗瓷碗跑进来,碗沿还沾着两粒米,“王奶奶说,就信你配的药,比镇上郎中的管用!”
沈清辞立刻取药:川贝、杏仁、百部,动作麻利,称药时小秤打得分毫不差。“让王奶奶趁热喝,加了点蜂蜜,不苦。”她把药包好递给阿禾,又叮嘱,“喝完要是还咳,让她来趟药房,我给她扎两针。”
阿禾接过药包,冲萧玦挤了挤眼:“萧大哥,你昨天编的竹蚂蚱被二柱抢了,他说要跟你学编竹活呢!”
萧玦挠挠头:“那小子手笨,教了三回还编不圆蚂蚱肚子。”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昨天路过糖铺,见这酥糖像你切的参片,就买了些。”
油纸包里的酥糖果然是琥珀色,方方正正像参片。沈清辞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香化在舌尖,混着参香,竟生出种说不出的暖。“你倒会找,”她含着糖说,声音有点含糊,“下次别买了,牙会疼。”
萧玦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忍不住笑:“那我下次买冰糖,炖梨给你吃。”他扛起竹枝往院角走,“我去劈竹篾,你忙你的,编好药篮给你送进来。”
阳光穿过药房的窗棂,在地上投下竹影,和沈清辞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她坐在药案后写药方,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院角萧玦劈竹篾的轻响,还有远处阿禾哼的不成调的歌谣,像幅浸了香的画。
忽然,萧玦在院外喊:“清辞,你看这竹篾够细不?”他举着根亮白的竹丝,逆光里,那竹丝像根银线,一头系着他,一头连着药房里抬头望过来的她。
沈清辞望着那根竹丝,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竹篾,看着寻常,却在一劈一编里,缠出了密密的暖。她低头继续写药方,嘴角却悄悄扬起——刚才那酥糖的甜,还在舌尖没散呢。
院角的竹枝堆得越来越高,萧玦的额角又渗了汗,却哼起了小调。药房里的药香越来越浓,沈清辞把晾好的参片收进瓷罐,罐口贴着张小纸条,上面是她写的小字:“萧郎赠酥糖,味甘,可配参。”
风从药房门缝钻进来,吹起纸条的一角,像只展翅的蝶,要把这藏在药香里的心思,悄悄送到院角编竹篮的人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