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编竹篮的手艺越发精湛了。晨光刚漫过院墙,他就坐在院角的青石板上,手里的竹篾在指间翻飞,时而弯折成圆润的弧度,时而劈成细如发丝的竹丝。沈清辞端着药碗从药房出来时,见他脚边已经堆了三个初具雏形的小竹篮,篮沿还细心地缠了圈光滑的竹边,防止刮手。
“这是编来装什么的?”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竹篮的纹路——疏密有致,竟像特意设计过的图案。
萧玦抬眼看她,额前的碎发被晨露打湿,贴在皮肤上,眼里却闪着光:“给你装炮制好的药丸呀。上次见你把药丸放在瓷盒里,取的时候总容易滚出来,这竹篮带提手,里面再垫块绒布,保管稳当。”
沈清辞拿起最小的那个竹篮,篮底刻着个小小的“辞”字,刻痕不深,却看得出来下了心思。她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就见萧玦迅速把另一个竹篮往身后藏,耳朵尖红得像抹了胭脂。
“藏什么呢?”沈清辞故意逗他,伸手去够。那竹篮比她手里的稍大些,篮底刻的竟是个歪歪扭扭的“玦”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大概是想画日头,却画成了圆滚滚的圈。
“还没编好呢……”萧玦挠挠头,声音低了半截,“想着以后出诊,你装药材,我装工具,正好一对。”
沈清辞看着那对竹篮,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转身回药房,取来两包刚做好的蜜丸,分别放进两个竹篮里。蜜丸裹着金箔,在竹篮的缝隙里闪着细碎的光。“这样就齐活了。”她把刻着“玦”字的竹篮递给他,“以后出诊带上,就当是我们的‘行医套件’。”
萧玦接过来,手指摩挲着篮底的刻字,忽然笑出声:“好啊,就这么定了。”
正说着,阿禾举着个陶罐跑进来,罐口冒着白气:“清辞姐!萧大哥!张爷爷家的枣子熟了,给你们送罐枣泥来!”她把陶罐往石桌上一放,眼睛瞪得溜圆,“呀!这竹篮好漂亮!是萧大哥编的吧?能给我编个小的吗?我想装我的玻璃珠!”
萧玦爽快应下:“没问题,不过你得帮我个忙——把这篮蜜丸给村东头的李奶奶送去,她昨天说喉咙干。”
“保证完成任务!”阿禾抓起竹篮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回头,“萧大哥,我的小竹篮要刻只小兔子哦!”
“知道了!”萧玦挥挥手,转头见沈清辞正看着他笑,脸颊又热起来,“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什么,”沈清辞摇摇头,拿起那只刻着“辞”字的竹篮,往药房走,“就是觉得,有个会编竹篮的同伴,挺好的。”
萧玦愣了愣,随即跟上她的脚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那我再给你编个竹制药碾子吧?比石头的轻,你碾药省力。”
“好啊。”沈清辞的声音从药房里传来,带着笑意,“不过先说好,编坏了可不许赖账,得重新编。”
“才不会坏!”萧玦说着,已经拿起竹篾开始比划,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把竹篾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会动的画。
药房里,沈清辞把竹篮挂在墙上,与药柜上的瓷罐相映成趣。她拿起一粒蜜丸放进嘴里,甜意漫开时,听见院角传来萧玦劈竹篾的轻响,还有他偶尔哼错调的小曲。
她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萧玦捧着竹篮站在门口,路灯的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说:“清辞,以后我们就这样,你配药,我编篮,走遍村子也不怕。”
那时她没回答,只是把窗台上的灯笼往他那边挪了挪,让光更亮些。此刻想来,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蜜丸浸透了,软得一塌糊涂。
竹篮里的蜜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混着竹篾的清香,在晨光里漫开。沈清辞望着窗外晃动的竹影,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萧玦编的竹篮,看似简单,却在一挑一压的纹路里,藏着数不清的暖。而那些暖,正顺着竹篾的缝隙,一点点渗进往后的岁月里,细水长流。
萧玦的竹篾越劈越细,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药房喊:“清辞,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后山摘野菌,你炖个汤?”
沈清辞在药房里应着:“好啊,再加点枸杞,你上次说眼睛容易干涩。”
院角的竹篾还在翻飞,晨光穿过竹篮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日子——有人为你编篮,有人与你配药,在烟火气里,把平凡的时光,过成了彼此心里最珍贵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