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邓

梧桐巷的银杏书签

苏新皓在旧书店的角落发现那本《飞鸟集》时，指尖先触到了夹在书页间的银杏书签。叶脉清晰得像被精心熨烫过，边缘用银色钢笔写着一行小字：“秋天的风会记得每片叶子的形状”，末尾画着个小小的音符。

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柜台后少年的目光。邓佳鑫穿着米白色毛衣，袖口卷到小臂，正低头用软布擦拭旧唱片，阳光透过书店的木格窗，在他发梢落了层浅金。“喜欢这本？”邓佳鑫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擦过书页，“这是我去年秋天捡的银杏，夹在里面快一年了。”

从那天起，苏新皓成了旧书店的常客。每周六下午，他总会抱着作业本坐在靠窗的藤椅上，邓佳鑫就在对面整理书架，偶尔递来一杯温蜂蜜水，杯壁上贴着手绘的小太阳。有时苏新皓写累了，就看邓佳鑫给旧书补书脊，指尖捏着细毛笔，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光。

他们的话题总从书开始，慢慢漫到更远的地方。苏新皓说他喜欢弹吉他，最擅长的曲子是《秋日私语》；邓佳鑫说他爱收集老唱片，家里有台爷爷留下的黑胶唱片机。有次苏新皓带了吉他来，在书店角落弹起那首熟悉的旋律，邓佳鑫靠在书架旁听，手指跟着节奏轻轻打拍子，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满墙的旧书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入秋后的第一个雨天，苏新皓冒雨跑来书店，怀里揣着片新鲜的银杏叶。“今天路过梧桐巷，看见第一片落叶，就想着给你带过来。”他的头发沾着雨珠，鼻尖红红的，却笑得眼睛发亮。邓佳鑫接过银杏叶，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十几片不同形状的银杏书签，每片都有一行小小的字——“今天整理到一本1987年的诗集”“傍晚听见窗外有夜莺在叫”“隔壁奶奶送了刚烤的桂花糕”。

“这些都是我想跟你说的事。”邓佳鑫把新的银杏叶夹进铁盒，耳尖微微泛红，“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苏新皓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邓佳鑫的指尖，像触碰一片易碎的银杏叶：“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写。”

后来的每个周末，他们都会一起在书店后院捡银杏叶，用钢笔在上面写下当天的小事。苏新皓会写“今天弹吉他时，邓佳鑫跟着哼起了调子”，邓佳鑫会写“苏新皓把凉掉的蜂蜜水换成了热的”。铁盒里的书签越来越多，像攒起了一整个秋天的温柔。

初冬的那天，苏新皓要搬家去另一个城市。他抱着吉他坐在书店的藤椅上，弹了一遍又一遍《秋日私语》，邓佳鑫靠在旁边，手里捏着片刚压好的银杏叶，指尖轻轻攥着，把叶缘捏出了细微的褶皱。

“这个给你。”邓佳鑫把银杏书签递给苏新皓，上面写着：“春天的樱花，夏天的蝉鸣，秋天的银杏，冬天的雪，我都想和你一起等。”苏新皓接过书签，把吉他抱进琴盒，里面放着那本《飞鸟集》，还有半盒没写完的银杏叶。

车子开出梧桐巷时，苏新皓从车窗回头，看见邓佳鑫站在书店门口，手里挥着一片银杏叶，像在挥别一个秋天，又像在迎接一场漫长的等待。他把书签夹进笔记本，指尖抚过那行小字，突然想起邓佳鑫说过的话——秋天的风会记得每片叶子的形状，就像他会记得，梧桐巷的旧书店里，有个抱着旧唱片的少年，和一整个秋天的温柔。

三个月后的春天，苏新皓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个装满银杏书签的铁盒，最新的一片上写着：“今天书店门口的樱花开了，我弹了你教我的《秋日私语》，风里都是春天的味道。”末尾画着两个小小的音符，挨得很近，像靠在一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