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的探子来得比预想中快。
第二天天刚亮，军营的号角就尖锐地响起。苏砚被惊醒时，军账外已经乱作一团，士兵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混在一块儿，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刚想下床，谢临渊就冲了进来，手里还握着染血的长枪。他一把拽过她，将她塞进床底，语气急促：“待在这里，别出来！”
“你要去哪？”苏砚抓住他的裤腿，看见他铠甲上的血正往下滴——不是敌人的，是他自己的。
谢临渊没回头，只是狠狠扯开她的手：“别碍事！”
军账的门被猛地关上，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苏砚缩在床底，看着地上的血渍一点点蔓延过来，心揪得快要跳出来。她想起谢临渊昨天说的“阿盏死在我面前”，想起他眼底的悲伤，突然害怕起来——她怕谢临渊也会死，怕自己在这个时空，连最后一个“影子”的身份都保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苏砚刚想爬出来，就听见温若瑶的哭声：“临渊哥哥！你撑住！军医！快找军医！”
她猛地推开床板，冲了出去——只见谢临渊躺在地上，左肩插着一支羽箭，箭杆上涂着黑紫色的毒，血顺着箭尾往下流，染黑了他身下的土地。
“谢临渊！”苏砚扑过去，想碰他的伤口，却被温若瑶推开：“妖女！都是你！若不是你昨天缠着他，他怎么会分心被北漠人射中！”
苏砚没理她，盯着那支箭——箭头上的毒她在博物馆的古籍里见过，叫“牵机引”，是北漠常用的毒，见血封喉，唯有活人之血能暂时引毒。
“让开！”苏砚推开温若瑶，从腰间抽出谢临渊昨天给她削水果的小刀（他竟忘了收回），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腕。
鲜血滴在谢临渊的伤口上，黑紫色的毒血瞬间被冲淡了些。谢临渊睁开眼，看见她流血的手腕，眼神骤紧：“住手！”
“别说话！”苏砚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继续往他伤口上滴血，“这毒要用人血引，你要是死了，谁还能告诉我阿盏的事？”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喊：别死，谢临渊，别让我在这个时空，真的变成孤魂野鬼。
温若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突然反应过来，冲上去拽苏砚的头发：“你疯了！用你的血救他？你这妖女，肯定没安好心！”
苏砚被拽得头破血流，却没松开按在谢临渊伤口上的手。谢临渊忍着剧痛，抬手抓住温若瑶的手腕，狠狠一甩：“滚！”
这是他第一次对温若瑶用这么重的力道。温若瑶摔在地上，看着谢临渊盯着苏砚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心疼，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她突然明白，这个妖女，哪怕是替身，也已经住进了谢临渊的心里。
军医终于赶来了。他看着苏砚流血的手腕，又看了看谢临渊的伤口，惊得连连摇头：“将军，这姑娘的血……竟真的能引毒！只是……只是她失血太多，再这么流下去，会没命的！”
谢临渊猛地抓住苏砚的手腕，用帕子死死缠住她的伤口：“够了，不用了。”
“不行！”苏砚挣扎着，“毒还没引干净，你会……”
“我说够了！”谢临渊吼出声，眼底竟泛起了红，“我谢临渊，不需要一个‘奸细’用命来救！”
苏砚愣住了。她看着他眼底的红，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对，我是奸细，我是妖女，我不该救你。”她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往后退，手腕上的帕子被血浸透，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谢临渊，你记住，我苏砚救你，不是因为我像阿盏，是因为我蠢，蠢得以为你哪怕有半分真心，对我这个‘影子’。”
说完，她转身就往军账外跑。外面的战场还没清理干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血腥味呛得她想吐。她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要离谢临渊远一点，离那个让她当替身的军账远一点。
可没跑几步，就被一个士兵拦住：“姑娘，将军有令，你不能离开军营。”
苏砚看着士兵手里的长枪，突然觉得绝望。她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困在这个地方，做谢临渊的影子，做温若瑶的眼中钉。
这时，远处传来温若瑶的声音：“把她带回去，关在我隔壁的账房里，派人看好，别让她再乱跑！”
士兵应了声，伸手就要拽苏砚。苏砚猛地推开他，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她看见不远处有个马厩，里面拴着几匹战马，只要骑上马，就能逃出军营，哪怕死在外面，也比做替身强。
可她刚跑到马厩前，就被一只手臂死死抱住。熟悉的血腥味裹住她，谢临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后怕的颤抖：“苏砚，别跑。”
苏砚挣扎着回头，看见他左肩的箭伤又崩裂了，血顺着铠甲往下流，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的眼神里没有冷意，没有审视，只有她看不懂的慌乱，像个怕丢了珍宝的孩子。
“谢临渊，你放开我。”苏砚的声音哑了，“我不是阿盏，我不想做她的影子，我想回家。”
“我知道。”谢临渊把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你不是她。苏砚，别跑，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妖女”，不是“奸细”，是“苏砚”。
苏砚的挣扎突然停住。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明明该恨他的，恨他把自己当替身，恨他对自己的冷漠，可这一刻，她却只想靠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
而不远处的账房门口，温若瑶看着相拥的两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她转身走进账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是北漠奸细送来的，上面写着：“若想除苏砚，可借巫蛊之名，禀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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