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档小众音乐综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比预想中要广一些。刘耀文那段“想唱点真的”的采访片段，和他那首带着粗粝感的原创歌曲，在一些音乐爱好者聚集的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引发了小范围的讨论。没有热搜的喧嚣，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聆听。
【脱掉偶像外壳，音乐反而立住了。】
【声音里有故事了，比之前流水线作品动人。】
【虽然制作简陋，但能听出诚意。】
【希望他能坚持下去，走得更远。】
这些声音零零星星，通过老陈或者马嘉祺他们，偶尔传到刘耀文耳朵里。他只是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转头又扎进了工作室的编曲软件里，或者抱着吉他反复琢磨某一个转音的细节。
沈樊樊看着他伏案工作的侧影，觉得他像一块被雨水反复冲刷的顽石，洗去了浮华，露出了内里更坚硬、也更质朴的质地。
生活依旧围绕着那间郊外小屋和老陈的工作室两点一线。刘耀文几乎推掉了所有能推的、与音乐无关的邀约，收入锐减，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用之前积攒的、在经纪人看来“不值一提”的版权费，一点点升级着工作室的录音设备，钱不够就买二手的，自己动手调试。
沈樊樊也重新拾起了她的相机。不再是为了偷拍和爆料，而是开始接一些静物拍摄、小型活动记录之类的散活，收入不稳定，但足够支撑他们简单的日常开销，偶尔还能给刘耀文添置一两张他念叨了很久的黑胶唱片。
日子清贫，却有种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这天，刘耀文从工作室回来得比平时都晚，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却烧着两簇明亮的火。
“怎么了？”沈樊樊接过他脱下的外套，闻到一股浓重的咖啡和烟味。
刘耀文没说话，先从随身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质文件，递到她面前。
是一份歌曲授权合约的初稿。甲方是一家近年来以制作精良、口碑著称的影视公司，想要购买刘耀文一首未正式发表的原创歌曲，作为其即将上线的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网剧的插曲。那首歌，是他刚搬来小屋不久写的，旋律压抑而充满挣扎，歌词直白地剖白着彼时的迷茫与自我怀疑。连老陈当初听了都直嘬牙花子，说“太灰了，怕是不好卖”。
沈樊樊逐字逐句地看着合约条款，授权费用不算天价，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更重要的是，条款后面附着剧方音乐总监的一句手写备注：“词曲俱佳，情感真挚，与剧集内核高度契合。”
不是施舍，是认可。
她抬起头，看向刘耀文。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努力想做出平静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首歌的？”沈樊樊的声音也有些发紧。这首歌他只在小范围的聚会里弹唱过，从未正式发表。
刘耀文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类似苦笑的表情：“老陈有个朋友，在那边做音乐编辑，偶然听到了我们工作室内部的demo小样……递了上去。”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剧方说，他们看中的，就是这首歌里的‘真实’，甚至……是那种不完美的挣扎感。”
沈樊樊明白了。他那些曾经被视为“麻烦”的、不合时宜的真实情绪，在剥离了偶像光环后，反而成了打动人的利器。
她走上前，将合约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伸出手，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把脸埋在他带着室外凉意的胸膛前。
“恭喜你。”她闷闷地说。
刘耀文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他回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将这份来之不易的肯定，牢牢锁进肺腑里。
“樊樊，”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好像……终于找对路了。”
不是回到过去那条被无数人簇拥的、金光大道，而是在荆棘丛生的荒野里，靠自己，踏出了一条或许狭窄、却通往内心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小径。
合约很快正式签订。歌曲上线那天，两人没有做任何宣传，只是安静地守在电脑前，看着那条由剧方官方账号发布的、带着剧集片段的歌曲MV。评论区很快被剧粉占领，大多在讨论剧情，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首插入得恰到好处的插曲。
【这歌谁唱的？声音好有质感。】
【歌词写到我心里去了，瞬间共情。】
【搜了一下，刘耀文？是我想的那个刘耀文吗？他还会写这样的歌？】
【抛开偏见，歌是真的不错。】
【希望他好好做音乐，别再回去了。】
没有粉丝刷屏式的控评，没有黑粉无脑的谩骂，只有基于作品本身的、或好奇或肯定的讨论。这种久违的、纯粹的反馈，让刘耀文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有些发酸。
他关掉网页，转过身，看到沈樊樊正微笑着看着他。
“刘耀文，”她叫他的名字，眼神明亮，“你做到了。”
不是顶流刘耀文，只是音乐人刘耀文。
他看着她，也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再是舞台上精心计算过的弧度，而是带着如释重负的坦然，和一点点重新建立起的、对未来的笃定。
他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窗外，春末夏初的风带着暖意，吹动了老槐树新生的嫩叶，沙沙作响。
前路依旧未知，或许仍有风雨。
但他知道，无论舞台大小，无论掌声多少，他都会继续唱下去。唱真的歌，做真的人。
而身边这个人，会一直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陪着他，走过四季，唱遍繁华与寂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