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

入秋之后，山间的雾气浓了起来。观星台地势高，清晨时常被白茫茫的雾霭笼罩，连远处的山峦都成了模糊的剪影。

逍遥照旧每日上山，只是近来多了桩事——他发现零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湿冷天气，晨起时偶尔会轻咳几声。虽零自己从不提，逍遥却悄悄记在了心上。

这日他从山下回来，背上多了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他托药铺掌柜配的润肺草药，还有一小罐新酿的桂花酒。他知道零不好应酬，却听说这酒性子温和，驱寒正好。

“前辈。”逍遥把药包放在石台上，又将酒罐捧到零面前，“这酒是山下农户自酿的，说是用新采的桂花泡的，暖身子正好，您试试？”

零垂眸看了看那陶罐，素色的罐身上还沾着些泥土，透着几分质朴。他指尖顿了顿，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拒绝，只淡淡道：“我不饮酒。”

“就一小杯？”逍遥试着劝了句，眼里带着点期待，“这酒不烈，闻着挺香的。”

零沉默了片刻，竟缓缓点了点头。

逍遥眼睛一亮，连忙找来两个干净的粗瓷杯，小心翼翼地倒了两杯。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果然飘着清甜的桂花香。

他把其中一杯推到零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都松快了些。“怎么样？”他看向零。

零拿起杯子，指尖碰到微凉的瓷壁，顿了顿才送到唇边。他喝得很慢，浅尝辄止，放下杯子时，唇畔似乎还沾着点淡淡的酒香。“尚可。”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却没再说“不必了”。

逍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石台上，把那两杯酒照得亮晶晶的。零重新拾起那枚石子，指尖转动的速度慢了些，目光落在远处逐渐清晰的山影上，却没像往常那样出神。

“你今日下山，遇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

逍遥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还没说下山的见闻，便捡了些趣事讲给他听——比如村口的老黄狗生了崽，比如药铺掌柜的小孙子又偷喝了药汁皱着脸哭鼻子。他说得热闹，零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嗯”一声，却没打断。

讲到兴头上，逍遥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晚辈絮叨了。”

零却摇摇头，指尖的石子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向逍遥，眸子里映着天光，那层惯有的冷淡淡了许多，竟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无妨。”

风吹过观星台，带来山间木叶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格外宜人。逍遥望着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雾气也好，秋风也罢，似乎都成了温柔的注脚。他不必追问零是否真的接纳了自己，只这片刻的安宁，便已足够。

他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觉得这桂花酒的滋味，比刚才更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