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年安所谓的“公寓旁边的房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住宅,而是一栋位于顶级安保社区内的独栋小别墅,与他自己居住的顶层公寓仅一墙之隔,共享着同一片私密园林。
别墅内部是极简的现代风格装修,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冷硬,家具昂贵却缺乏生活气息,像一间精心布置的样板房,冰冷而空旷。
喜年安将美风止放在客厅那张巨大的、看起来就不舒服的灰色沙发上,像放置一件易碎品。
“以后你就住这里。”他环顾四周,语气平淡,仿佛在分配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日常用品和衣物已经准备好了,缺什么跟管家说。”
一位穿着严谨、表情刻板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入口,微微躬身:“小姐,我姓周,负责照顾您的日常起居。”
美风止蜷缩在沙发角落,没有看那个管家,也没有看喜年安,目光空洞地落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这根本不是家,这是另一个更加精致的牢笼。
“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三天假。”喜年安继续他的安排,语气不容置疑,“手上的伤好之前,在家休息。”
美风止依旧沉默,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玩偶。
喜年安看着她这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心底那股烦躁感再次升腾。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她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试图与她的视线平齐。
“说话。”他命令道,蓝色的眼眸紧盯着她。
美风止长长的银色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眼帘。粉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慌乱或怯懦,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凉。
“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起伏,“谢谢你,喜少爷,为我安排了这一切?”
那声疏离而带着讽刺的“喜少爷”,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喜年安一下。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
美风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难道不是吗?喜少爷。您用钱和权势,为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安排好了一切,我难道不该感恩戴德吗?”
她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带刺。
喜年安猛地站起身,周身气压骤降。他盯着她,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怒意和一种被刺痛后的冷冽。“美风止,你非要这样?”
“那我该怎样?”美风止仰头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粉紫色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悲愤和绝望,“像个金丝雀一样,对您为我打造的笼子欢欣鼓舞,感激涕零吗?”
“笼子?”喜年安嗤笑一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我给你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照顾,在你眼里,就是笼子?”
“没有自由,没有选择,甚至连呼吸都要按照你的意愿,这不是笼子是什么?!”美风止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站起身,因为激动而微微喘息,“喜年安,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你尊重过我的意愿吗?你没有!你只是用你的方式,强行把你认为‘好’的一切塞给我,不管我能不能承受,想不想要!”
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亮出了所有的尖刺。
喜年安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粉紫色眼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给她的一切,在她眼里,竟然如此不堪?
“你想要自由?”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可以。”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发出去的邮件,内容是撤销对王阿姨儿子的那笔“装修补偿金”,以及停止对便利店原店长的“遣散安置费”支付。
“我现在就可以收回我给予的一切‘干涉’。”喜年安的蓝眸里没有任何温度,“你可以回到那个狭窄的储物间,可以去面对失去工作的王阿姨和原店长的怨怼,可以继续为下一顿晚餐和下一个落脚点发愁。”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他逼近她,几乎与她鼻尖相抵,声音低沉而危险,“用你的贫穷和无力,去换取那点可怜的选择权?”
美风止的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太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也太知道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击碎她所有的幻想。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谈自由?在生存面前,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坚持,脆弱得不堪一击。
看着她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喜年安心头掠过一丝悔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如此”的决绝。他不能让她离开,哪怕是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将她绑在身边。
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美风止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的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粉紫色的眼眸里,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只剩下死寂般的灰败。
“……你赢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一步一步,僵硬地朝着楼梯走去,走向那个属于她的、二楼的卧室。
喜年安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那背影单薄而决绝,仿佛随时会碎裂在空气中。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空落,却越来越清晰。
他明明赢了,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将她牢牢地控制在了掌心里。
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
周管家无声地走上前,恭敬地询问:“少爷,晚餐……”
“不吃。”喜年安烦躁地打断她,转身,大步离开了这栋冰冷的别墅。
他需要冷静一下。
而二楼的卧室里,美风止反锁了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窗外,城市的霓虹璀璨夺目,却照不进她心底分毫。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内侧那片曾经被他亲吻过的皮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印记。
喜年安。
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滴冰凉的眼泪,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这一场无声的战争,没有赢家。
只有两颗在黑暗中互相碰撞、彼此伤害的心,在冰冷的豪宅里,各自品尝着名为“占有”与“反抗”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