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被我杀死的丈夫回来了)
(一款男鬼纪伯宰,互相折磨)
极星渊“看啊,纪伯宰……她对你笑得多温柔……可这笑容,她同样给了别人……”
那些声音,时而尖锐,时而低沉,钻入他因对抗妖元而逐渐疲惫、出现裂痕的心防。
他曾以钢铁意志构筑壁垒,坚守着对她的爱不应是占有和扭曲的信念。
但持续的消耗,无边孤寂的回忆被反复撕开——
尤其是心魔幻境中,那个对他露出全然依赖、甚至带着爱慕笑容的“李安水”……那虚假的温暖,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太累了,也太渴望了。
渴望到……愿意用一切去交换一个真实的拥抱,一个专注的眼神。
纪伯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那象征着他本心的湛蓝清辉,如同被血海吞没,瞬间被一片混乱、暴戾和充斥着原始欲望的猩红所取代。
浓稠如血的妖邪之气覆盖纯蓝灵力,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如同活着的烙印,从脖颈迅速蔓延至脸颊。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嘶吼,那声音里混杂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以及挣脱束缚的扭曲快意,以及一种令天地变色的疯狂。
眼中最后一丝清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要将整个世界,尤其是那个他求而不得的身影,彻底拖入深渊的毁灭之意。
就在他即将彻底沦陷,化为只知杀戮与占有的怪物时,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划破暗夜的流星,出现在了石台边缘。
是李安水。
方才她心口一阵剧痛,感应到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狂暴到令她心悸的心境。她迅速赶来,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几乎让她震颤的一幕。
他站在那里,却又不再是“他”。
那猩红的妖纹,那陌生的神情,那周身弥漫的令人作呕的妖邪之气……
无不宣告着,那个曾让她心生波澜、让她无奈,也让她牵挂的纪伯宰,正在死去。
李安水“纪伯宰!”
她的语气不似往日冷静,因惊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用往日的称呼唤醒他残存的意识。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纪伯宰缓缓转过来的头颅。
那双眸子锁定了她,里面没有任何熟悉的情感,只有赤裸裸的如同看待猎物般的侵占欲。
他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而陌生的弧度,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朝她伸出手,指尖缠绕着黑红色的、足以腐蚀灵力的妖气,带着压迫感一步步逼近。
李安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无论是震惊、心痛、不忍还是回忆,都被一种深沉的决绝替换。
她不能犹豫。
若换做是她,纪伯宰也不会放任她彻底堕落。若他知道六境因他而血流成河,那将是无法承受的罪孽,而他自己也将永世沉沦,承受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灵魂永不超生。
与其如此……不如由她,来结束这一切。
至少,让他保留“纪伯宰”——这个极星渊青云斗者、纪仙君的身份。
她手腕一翻,一柄流淌着月华般清冷光辉的长剑出现在手中。此刻,它将被用来斩断她与纪伯宰之间,这纠缠不清的宿命。
在纪伯宰袭来的刹那,李安水身法如烟,以一种近乎预判的精准,巧妙地避开了那足以让她重伤的攻击。
随即旋身,欺近,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在狂躁的妖风中显得如此轻微,却又如此震耳欲聋。
剑锋,闪烁着月辉寒光,精准地、毫无偏差地,没入了纪伯宰的心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纪伯宰的动作猛地僵住,面上疯狂的神情顷刻冻结。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暴戾与混乱短暂地、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低下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沾染着他心头温热血液的剑刃。
那红色,刺目得让他眩晕。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李安水。

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有一闪而过的愕然,有了然的释怀,有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悲伤,有一丝仿佛解脱般的轻松。
最终,所有情绪都沉淀、凝聚成一种李安水从未见过的带着无尽眷恋与深沉遗憾的温柔。
他张了张嘴,唇瓣翕动,似乎想呼唤她的名字,想说什么。
或许是想说“不怪你”,或许是想说“好好活着”,或许、只是想再叫她一声“安水”。
然而,涌上喉间的,只有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堵住了他所有未竟的话语。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
只是用尽这具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深深地贪婪地、仿佛要将她的眉眼、轮廓、此刻坚定又悲伤的神色,都一一刻入灵魂般,看了她最后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重,几乎让李安水握不住手中的剑。
然后,他的身躯像失去了所有支撑,沉重地向后倒去,如同山岳倾颓,眼看着就要触地,李安水下意识倾身,护住了纪伯宰的身体。
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李安水手中剑刃的血滴,落在石台上发出的“嗒嗒”轻响,以及她压抑在喉间的哽咽。
手抖得不成样子。冰冷的刃身沾染着他的血,那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
·
自那日后,李安水便将自己放逐在了一种无形的囚笼之中。
她开始无法安眠,亦无心饮食。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夜晚,成了她新的折磨。
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不断、夜夜侵袭。
有时是重复最后一段经历——她刺出那一剑时,他那迸发的令人心惊的情绪。
有时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甜蜜过往,却被扭曲成血腥残酷的片段。
有时则是更加直白、更加令人羞耻与恐惧的侵占与掠夺,那些冰冷的触感,强势的禁锢,仿佛并非虚幻。
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每天清晨醒来她都感觉身体像被重物反复碾压过一般,异常酸痛乏力,全身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以及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拥抱,甚至禁锢了一整夜后的不适感。
她的脖颈、手腕、脚踝,甚至腰侧,偶尔会出现一些淡红色的像是被用力握过或吮吸过的痕迹,虽然很快就会消失,但那种触感却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忧思过甚,心神损耗导致的幻觉,或是体内旧疾在情绪剧烈波动下的复发。
她为自己诊脉,调配了无数安神静心、调理身体的药方,却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效用。
那种被无形之物缠绕、窥视、甚至……在夜深人静时真实触碰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日益清晰,避无可避。
她敏锐地意识到,这绝非寻常。
一种源于本能的警觉,让她开始审视这一切异常的源头。
一个被她刻意遗忘的物件,骤然划过脑海——长命锁。
那是她采集材料,费神费力亲手所做,并非寻常金银之物所融。
触手温润,其上刻有古老的庇护符文。
她记得,自己还曾在其中添加一丝奇特的灵力,能在极端情况下,护住佩戴者一丝神魂不灭,不至彻底消散于天地。当年赠予纪伯宰,本是希望以此物护他周全,抵挡一些妖兽侵害。
当时为了万无一失,她立即让纪伯宰与长命锁缔结,如此,日后即便不戴也不会有损效力。
他是否……凭借此物,残存了下来?……以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这个念头让她按耐不住百感交集的内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弱的期盼悄然而至。
她必须去确认。
·
不多时,她来到了纪伯宰的埋骨之地,是她亲手为他选择的能够遥望山河的长眠之所。
坟墓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山色融为一体,孤寂而清冷。
李安水半跪坟前,徒手开始挖掘那黏湿的泥土。
她的动作很慢,指尖很快被粗糙的土石磨破,渗出的鲜血混入泥土,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泥土之下。
终于,在泥土深处,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而坚硬的物体。
是一个小巧的用能够隔绝气息的寒玉雕成的盒子。
这里面,应该装着那枚随他下葬的长命锁。
她记得清清楚楚,是自己亲眼看着纪伯宰在生前将这把承载着她祝福与牵挂的长命锁放入盒中。而她,则在他死后亲手将其与之共葬。
她颤抖着手,拂去盒上的泥土,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盒盖。
里面,空空如也。
长命锁,不见了。
一股彻骨的凉意瞬间从她的脊椎骨窜上头顶,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怎么会?除了她,还有谁会来动这东西?又有谁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和意义?
就在她因这诡异的发现而心神剧震,脑中一片空白之际——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就在耳畔响起的金属撞击声,蓦地自身后传来。
那声音清脆空灵,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分明就是长命锁上那枚小巧铃铛被晃动时发出的声音。
李安水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山风拂过,带动着白色的花朵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嘲笑她的惊疑。
紧接着——
一股带着浓郁死寂气息携着冰寒刺骨的胸膛,毫无征兆地从背后紧紧贴了上来。那碰触并非实感,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
一双无形却坚实有力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铁箍,猛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死死地、不容反抗地禁锢在一个冰凉而宽阔的怀抱里。
那怀抱的冰寒,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刺她的骨髓。
混杂着纪伯宰特有的气香,以及阴寒与死寂,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妖元的残余。
李安水浑身僵硬,血液倒流,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具半虚半实的“身体”的轮廓,甚至能“听到”那并不存在、却仿佛响在灵魂里的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
然后,一个她熟悉到刻骨铭心,此刻却带着诡异沙哑、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充满了无尽缠绵与危险笑意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如同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缓缓响起:
纪伯宰(白发版)“安水……”
那冰冷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纪伯宰(白发版)“找到你了。”
像是被血气吸引,他巧然绕指,舔砥上李安水染血的指尖。
李安水瞳孔骤然收缩,心跳漏了一拍,无助感受着指尖异样的触感。
接着,她缓缓地、艰难地一寸寸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纪伯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的面容俊美,只是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不正常的苍白,那双薄唇,殷红如血,带着妖异的美感。
眼眸里最初的清明澄澈在与她对视后逐渐变成了一种翻涌着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凄清悲伤。
他的身体并非完全实体,仿佛由凝聚的阴影和执念构成,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黑气。
而在他心口的位置,那本该是利剑刺入的地方,此刻正隐约浮现着那枚消失的长命锁的虚影。那锁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闪烁着幽暗而执拗的光芒。
他没有死透。
长命锁保住了他最后一丝神魂,而他生前那强大到极致的对她扭曲的爱恋和执念,混合了妖元的力量,竟让他以一种非生非死、超脱常理的“亡灵”形态,存续了下来。
并且,他自复生起便一直跟在她身边。
那些夜晚的梦境,身体的酸痛,莫名的痕迹……全都是他。
李安水“你、”
李安水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李安水“你果然没死。”
纪伯宰(白发版)“死?”
纪伯宰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冰冷的面颊贴在她温热的颈侧,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鲜活的温度,
纪伯宰(白发版)“我怎么会死呢?安水……”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颈动脉跳动的皮肤,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与偏执:
纪伯宰(白发版)“我还没有让你……真正属于我,还没有让你这双不听话的眼睛里,只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我怎么能死?我怎么舍得死?”
纪伯宰(白发版)“你每日的安眠,都有我在侧。”
他嗅着她发间熟悉的带着药草清香的气息,情难自禁,满足地倾吐气息,仿佛这是他唯一的精神食粮,
纪伯宰(白发版)“你身上,都是我留下的印记……你感受到的缠绕,是我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陪伴……安水,感受到了吗?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听此,李安水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原来那些日夜折磨她的难言之隐并非幻觉,也非旧疾,而是这个她亲手杀死却又以另一种更恐怖更纠缠不休的方式“归来”的纪伯宰。
李安水“放开我!”
然而,她的灵力撞击在他半虚半实的身体上,竟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未能撼动他分毫,反而被他周身缠绕的力场反震回来。
纪伯宰(白发版)“放开?”
纪伯宰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鸷而危险,手指用力却又不失轻柔地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那双眼睛,
纪伯宰(白发版)“安水,你还不明白吗?”
纪伯宰(白发版)“从你亲手刺入我心脏的那一刻起——”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诅咒,又如同誓言,
纪伯宰(白发版)“我们之间,就注定要捆绑在一起,不死、不休。”
纪伯宰(白发版)“你的愧疚,你的眼泪,你每一次因我而起的情绪波动都在滋养着我。让我以这种形态,重新回到你身边。”
他的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动作看似带着往日的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控制,
纪伯宰(白发版)“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也不会再给你……任何离开我、甚至伤害我的机会。”
话音未落,他的吻,带着寒意和一种毁灭性的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的欲望,重重落下,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斥责、挣扎与悲伤。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两人紧贴的脸颊之间。
感受到一滴浅淡的泪水,纪伯宰一怔。他抬起头,看着她又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神色渐渐被一种无措和痛楚取代。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拭去她的泪,动作竟带上了一丝笨拙的小心。
纪伯宰(白发版)“别哭。”
他沙哑地低语,像是在哄慰,又像是在哀求,
纪伯宰(白发版)“别害怕我?”
他将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瞳孔无神却又有着迷茫,像是失去了目的、失去了支撑。
他只是太害怕失去李安水……只是自私的想让她,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自己。他只是,想和她,生也不离,死也不弃。
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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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爱而生妄念,因妄念而堕入妖邪,因她而死于非命,又因她化为缚身的亡灵。
她因责任与大义而挥剑,因愧疚与回忆而困于梦魇,如今更要直面这来自亡者的疯狂而偏执、不死不休的爱意。
他们的命运,如同那枚嵌入他神魂的长命锁,紧紧缠绕,锁住了生,锁住了死,也锁住了他们之间永无止境的孽缘。
自此,李安水的生活,彻底陷入了一场与亡夫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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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锁,锁不住,短命鬼。
如果我觉得痛,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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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男鬼系列有N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