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Vivienne的目光掠过那瓶未开封的奶昔,冰冷的塑料瓶身折射出Alexander虚伪的倒影。她终究没有碰它。
锁链拖曳在地面,发出细碎而空洞的金属摩擦声,像一只幽灵在低语。她踱步在这间囚笼的最远端,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尘土的气息。终于,锁链绷直,将她锚定在原地。
她缓缓蹲下,双臂环抱膝盖,蜷缩成抵御的姿态。空洞的眼神穿透缓冲地垫后冰冷的水泥地,脑中翻滚着地狱的回响:患者绀紫僵硬的肢体,家属撕裂夜空的恸哭,屏幕上被悄然篡改的死亡数据,一张张置身事外、漠然如面具的脸孔……
“Vivienne!你在干什么!”后背猛地撞进一片灼热的胸膛,Alexander的双臂如铁箍般将她锁住,硬生生将她从血色的幻境中拽回现实。
她低头,瞳孔骤然收缩。双臂不知何时已被自己的指甲撕扯得血肉模糊,蜿蜒的血痕触目惊心,殷红的指尖宛如刚从血池中捞出的鬼爪,滴滴答答落下暗红的珠子。
Alexander的手指如鹰爪般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腕骨的尺骨茎突捏碎。
“你想死?!先杀了我!”咆哮声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嘶哑得如同濒死的困兽。他握着她的手,强行掐上自己鼓胀的颈动脉。他的皮肤瞬间绷紧,青筋虬结,她的指甲深深嵌入,在他喉间刻下道道泛紫的淤痕。
“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Vivienne惊恐地挣扎,指甲在他脖颈上划开更多猩红的裂口。她的瞳孔因恐惧而紧缩,目光却像濒死的母狼,凶狠地钉在他脸上,闪烁着绝望的寒光。
“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想拿我去换你的前程吗?怎么?”她发出冰冷的嗤笑,声音尖锐如冰棱,“怕了?怕他们构陷的‘过失致死’罪名,真落到你头上?”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这更像是对自己命运的诅咒。
Alexander眼底戾气暴涌,猛地发力,将她拧身反剪双臂,狠狠掼压在墙角包裹着软垫的墙上。膝盖顶住她腰窝最脆弱的支点,力道精准狠厉,瞬间瓦解了她所有反抗的可能。“再动一下……”他贴着她耳廓,气息灼热而危险,“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筋,把你永远拴在我床上!”
Vivienne仰头,后颅骨狠狠撞向他的下颌,惨笑声撕裂了空气:“来啊!挑!绑!在他们杀我之前,你先把我碾碎好了!”
Alexander眸色一暗,猛地张嘴咬住她的肩头。犬齿刺破薄薄的衣料,深陷进皮肉,温热的血腥味瞬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然而,他并未真正用力撕咬,只是留下一个渗血的印记。随即,他粗暴地撕下自己衬衫的下摆,将那粗糙的布料胡乱裹缠在她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动作狂躁野蛮,可粗糙的指腹在触及她伤口最深的地方时,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将她身体翻转过来,强硬地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颈项间。低沉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哼起旋律——那是他们定情时,他曾为安抚她唱过的古老民谣。曲调早已喑哑走形,像被岁月锈蚀殆尽的琴弦,发出刺耳的哀鸣。
Alexander脖颈伤口渗出的血珠,沿着紧贴的皮肤滑入Vivienne口中。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她猛地呛咳起来,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他触电般松开她,手指失措地抚上她的后背,笨拙地为她顺气,掌心触到她衣衫下渗出的、冰冷的黏腻冷汗。
Vivienne眼神骤然失焦,再次滑入那片混沌的虚无。“别栓着我……”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飘忽得像一缕幽魂,“我不是狗……不是……”
Alexander沉默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拉好被子。然后,他沿着冰冷的床沿滑坐到地板,双手深深插进发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压抑的呜咽最终化作无声的崩溃,肩膀剧烈耸动,泪水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是他……是他没能护住她,那些致命的毒藤本该由他斩断,如今却紧紧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一个黑暗的念头,带着菌丝般的粘腻感,悄然在他脑中滋生、蔓延:也许……只有让那些人永远闭嘴……
他猛地站起身,鼻子凑近她肩头包扎好的伤口,近乎贪婪地深嗅着。那股混合着她独特体味与新鲜血腥的铁锈气息,像一剂强效的迷幻药,让他眩晕、沉醉,仿佛能短暂填补他内心那片巨大的、令人恐慌的空洞。
Vivienne在昏沉中,无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轻轻贴在他的脸颊。她的呼吸微弱而均匀,如同即将被风吹散的落叶。
Alexander浑身一颤,立刻用双手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掌。掌心渗出的血迹与他脸上的泪水、冷汗交融,带来一种黏腻而病态的温热。他近乎痴迷地将脸颊更深地埋进她的掌心,贪婪地呼吸着那缕血腥气,仿佛那是维系他们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维系他摇摇欲坠世界唯一真实的丝线。
直到她的呼吸彻底沉入睡眠的深渊,他才像幽灵般,轻柔得近乎虔诚地放下她的手。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地下室。锁舌弹回锁孔的细微“咔嗒”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如同冰冷的倒计时,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Try!那群人在哪!”Alexander冲进卫生间,反锁门扉,手机几乎要被掌心狂暴的力量捏碎。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Dmitry在电话那头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濒临断裂的疯狂,警兆顿生:“Alex……你他妈不会是想去……”
“地址!给我地址!”Alexander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刀刃,不容置疑地斩断对方的话。
Dmitry沉默了两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的锋芒:“别发疯!他们现在要是出事,Vivienne就彻底完了!等证据!等证据到手,你想把他们剁成肉泥都行!”
Alexander的手指缓缓松开,手机滑落掌心。镜子里映出一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Dmy是对的……但每拖延一秒,她的生命就在刀尖上多滑行一分!
一个冰冷而精密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他切换成另一个匿名的号码,声音伪装成饱经沧桑的、沙哑的男声,精准地描述出Vivienne的特征,联系了几家曾接收过她匿名捐助、处理无名尸的偏远地区殡仪馆。
其中一家位于贫困县城的殡仪馆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三天前从江中打捞起一具高度腐败的女尸,无名无姓,浮肿变形的面容与Vivienne的身高、体型数据惊人地吻合。
当夜,车轮碾过无边的黑暗。他驱车赶往那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地点。贿赂当地医院开具“认领亲属”所需的生物样本比对证明时,他握笔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看着公安局冰冷的印章盖上那份伪造的死亡证明和认领文件,一股混合着油墨与尸骸特有腐殖气息的怪味弥漫开来——那是他亲手铸就的、通往地狱的勋章。
他对外宣告:Vivienne·Alistair,意外溺水身亡。
精心伪造的抢救记录照片、经过处理的尸体局部特写照片、以及全套看似天衣无缝的法律文件,被分批发送给特定名单上的“亲友”和……那些阴影中的威胁者。一场以死亡为名的盛大谎言,正式拉开了帷幕。
昏暗的灵堂里,摇曳的烛光在Vivienne姐姐泪痕交错的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她踉跄着走向水晶棺,声音破碎:“让我……再看她一眼……”
Alexander面色沉郁如铁,缓缓颔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动作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程式化的哀伤。
棺内,那具精心伪装的“尸体”静静躺着。面容被细腻的蜂蜡完美封塑,呈现出Vivienne沉睡般的轮廓,惟妙惟肖的仿真皮肤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然而,在这足以乱真的皮囊之下,填充的却是从无名尸骸中窃取的、冰冷的真人骨骼。整个躯体呈现出一种蜡像馆陈列品般僵直、非人的姿态。
姐姐颤抖的手指抚上冰凉的水晶棺盖,泪水模糊了视线,未能察觉棺盖之下,精密的机械制冷系统正无声运转,维持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深入骨髓的低温——那温度,冷得与Alexander无数次在午夜抚摸妻子沉睡手腕时的触感一模一样,一种属于坟墓的、毫无生机的冰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母亲,在悲恸的洪流中彻底崩溃,身体像被抽去所有支撑的朽木,沉重地砸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钝的巨响。
Alexander的眼角余光捕捉到这坠落,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确认。这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墓穴封土落下的最后夯响,宣告着他精心编织的死亡谎言中,最后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已然严丝合缝地嵌入预定位置。
哀乐低回,吊唁者低泣。整个葬礼流程,在Alexander滴水不漏的主持下,显得庄重而悲痛。每一个鞠躬,每一滴适时滑落的眼泪,都完美地契合着“丧妻之痛”的剧本。
然而,在他看似被悲痛击垮的躯壳内,神经却紧绷如满弓。他知道,那些幕后的黑手,那群贪婪而谨慎的秃鹫,绝不会轻易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死亡。他们必然混杂在吊唁的人群中,或者潜伏在灵堂之外某个阴暗的角落,用淬毒的目光反复审视着这场葬礼的每一个细节,嗅探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殡仪馆深处,巨大的火化炉膛口正闪烁着幽暗的红光,如同深渊巨兽张开的口,已然“待命”。只需Alexander一个隐蔽的暗号——也许是指尖在西装纽扣上的一次微不可察的敲击,也许是手机通讯录里某个预设号码的无声呼叫——这具耗费心血的替身便会连同棺木一起,被无情地推入焚化炉那咆哮的烈焰之中,在顷刻间化为灰烬与青烟,彻底湮灭所有可能暴露的物理痕迹,将“Vivienne之死”铸成一件无法推翻的铁案。
葬礼的喧嚣终将散去,哀悼的面纱下,阴谋的獠牙仍在滴血。Alexander清楚,这场以死亡为序幕的戏码远未结束。趁着替身灰飞烟灭的迷雾尚未完全散尽,他必须将这致命的“死亡”利刃,精准无误地刺入敌人的心脏。真正的反击,将在“哀悼”的余烬中,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