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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食

未央劫

Alexander将一碗温热的糖粥,连同泡好的蜂蜜水和备好的止痛消炎药,端进了地下室。晨光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只有一盏幽暗的壁灯勉强驱散角落的阴影。

Vivienne蜷缩在铁床上,仍在昏睡。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急速转动,眉心拧成痛苦的结。梦魇正缠绕着她——那个死去的病人,佝偻着青紫色的身躯,无声地翕动嘴唇逼近她。

“滚开!”梦中的Vivienne发出冰冷的叱喝,“谁害了你,你自己不清楚?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少来这里纠缠!”然而老人并未消失,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头,如同朽木般的手指抬起,颤抖着张开了嘴。一条肿胀的绛紫色舌头伸了出来,舌苔覆盖着如霉菌般的灰败色泽,舌尖赫然渗出粘稠的黑血。

Vivienne的瞳孔在梦中骤然收缩。老人似乎满意于她的注视,颤巍巍地转过身——脖颈处,一道狰狞的蝎形印记烙在松弛的皮肤上,蝎尾的毒刺暗红如凝固的血珠,仿佛刚刚刺穿皮肉。

“那个印记……等等!”她惊骇地想喊。

“Vivienne?”现实中,Alexander低沉的呼唤与伸来的手指同时落下。

那只手影在模糊的视野中急速放大,恰好撞上Vivienne从梦魇中惊厥般弹起的瞬间。

“啊——!”她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向后缩去,冰冷的锁链在骤然绷紧的身体下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Alexander的手悬停在半空,指尖几乎触到她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额头上的发丝。“睡得好吗?伤口还疼得厉害?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手背自然而然地覆上她的额头试探体温。那属于活人的温热触感,却让Vivienne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还行……能睡着就是恩赐。”她攥紧了粗糙的被角,将那个渗着黑血的舌象和蝎形印记死死压在心底。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干裂的嘴唇,仿佛还能尝到梦境的苦涩余味,让她厌恶地蹙眉,“至于伤口……习惯了。”出口的声音沙哑不堪,像砂砾在喉咙里摩擦。

“我熬了粥,吃点好吗?暖暖胃再吃药。”Alexander俯身靠近,指腹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摩挲着她的额角,语气是刻意的哄诱。

“在你……解开这锁链之前,”Vivienne猛地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纤长的睫毛剧烈抖动如濒死的蝶翼,却倔强地不肯垂下,“我滴水不进。”

Alexander的动作凝固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沉默在压抑的空气中弥漫。“三天了,Vivienne,”他最终妥协,声音低沉紧绷,“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饿死……那至少,先把药吃了?我扶你起来。”他伸出手臂,语气不容置疑。

Vivienne喉咙深处涌上一股腥甜,那是长期饥饿和停药引发的幻觉前兆。她咬紧牙关,默认了。

Alexander的手掌托住她腋下,动作看似轻柔地助力,指尖却精准地、不容反抗地陷入她肩胛骨附近的旧伤深处。剧痛猝然袭来,Vivienne闷哼一声,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就在她因剧痛而微微松懈的刹那,Alexander的手闪电般移开,下一刻却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她的下颌!指节深陷进颊肉,迫使她不得不仰头张开嘴。冰冷的粥碗边缘粗暴地抵上她的唇缝,粘稠的米粥带着不容喘息的速度倾倒而入。

“呜……咳!咳咳!”Vivienne被迫吞咽,甜腻的粥液里裹挟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是他指尖尚未凝结的伤口渗出的血,混入了其中!窒息感和反胃感汹涌而至,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老人那肿胀的绛紫舌象与他耳后若隐若现的蝎形印记在蒸腾的热气中扭曲重叠。

粥液从她被迫张开的嘴角溢流,沿着纤细脆弱的脖颈蜿蜒下滑,最终狼狈地洇湿了衣领,留下一道黏腻冰冷的痕迹。

这碗口的大小……与他们合卺交杯时用的那只何其相似。只是那时杯中是她甘愿饮下的苦酒,此刻口中却是他强灌的甜粥。

苦酒未尝真苦,甜粥此刻难咽。

她徒劳地挣扎,锁链疯狂作响,伤手在床单上抓挠出绝望的褶皱。但Alexander的力量如同磐石,扣住她下颌的手指仿佛要捏碎她的颌骨,将她牢牢钉死在床上,直到最后一口混着血丝的粥被他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下巴上的钳制骤然松开,Vivienne如同脱水的鱼,弓起身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破碎的呜咽从剧烈起伏的胸腔挤出。一粒米粒混着血沫挂在苍白的唇角,刺目惊心。

“你……你干脆呛死我算了!”胃里灼烧的食物带来一丝虚浮的气力,她撑起身体,带动锁链撞在铁床边,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呛死?”Alexander猛地站直,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压抑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他失控地将手中的空碗狠狠砸向墙壁!“那也比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活活饿死强!”

“呵……”Vivienne抚着剧痛的喉咙,歪头斜睨着他,唇边勾起讥诮的冷笑,“怎么?饿死了,你这‘救命之恩’向谁邀功去?”

“证据呢?Alexander!”她骤然拔高沙哑的嗓音,带着淬毒的质疑,“你说你会去找证据!找到那个幕后真凶的证据!现在呢?证据在哪里?还是说,你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把我锁在这里等死的缓兵之计?!”激动的质问引发了新一轮剧烈的呛咳,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

Alexander本能地伸手想要拍抚她的后背,却被她猛地挥臂打开,手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铁床栏杆,瞬间一片青紫淤痕。

Alexander沉默了,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他并非毫无进展。暗网的追踪如履薄冰,那个关键证人的IP狡猾地在穷乡僻壤间幽灵般跳跃。他不能说。他太了解她了。一旦知晓线索,即便手腕的伤口尚未愈合,即便脚踝被冰冷的锁链禁锢,她也会像扑向火焰的飞蛾,不顾一切地试图挣脱,像当年追查那场医疗事故真相一样,再次孤身闯入龙潭虎穴。

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唯一能做的,是确保她活着——在他设计的囚笼里,活着。

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加密U盘被他攥得死紧,金属锐利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痛楚刺破沉默的迷雾,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别再伤害自己了……”Alexander的声音倏地软了下来,像一根浸透了慢性毒液的棉线,轻柔地缠绕上她的心脏,“你答应过Dorothy,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你难道要对一个小孩子……食言吗?”

“Dorothy……”那个名字像一把小小的钥匙,瞬间打开了Vivienne记忆深处上锁的盒子。福利院里,那双清澈稚气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她早已用母亲的名义,将包括Dorothy在内几个孤儿的未来几年学费捐赠了出去——那是她为自己掘好的最后掩体,是她留给那些孩子、也留给自己的一点微光。

可当Alexander用这个名字叩击她的心防,那微光还是禁不住摇曳起来。细密的刺痛感在心口蔓延开来。

“……她会遇到更好的家人。”这句话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轻得几乎被空气吞噬。

Alexander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裂痕,攻势愈发温柔:“等我们到了能正式领养她的年纪,就一起去接她回家,好不好?给她一个真正的家。”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人心的憧憬。

Vivienne沉默着。连日来的囚禁、药物缺失引发的幻觉、精神的巨大耗损,早已让她的判断力如同蒙上厚重油污的透镜。她如同置身于无边浓雾的盲者,Alexander的话语是雾中飘渺的灯塔还是引诱船只触礁的鬼火?她无从分辨。只能下意识地蜷起冰冷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那道尚未完全结痂的伤痕,仿佛那是唯一真实的触感。

见Vivienne依旧垂首无言,Alexander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退出了这间压抑的地下囚室。她需要“空间”去消化这份甜蜜的毒药,而他,则需要时间去编织一张足以吞噬所有潜在威胁的巨网……不对,是先去处理那些该死的碎碗!

门锁落下的冰冷声响如同丧钟。地下室里,Vivienne的世界骤然卷起滔天巨浪。就在她意志最薄弱、几乎要沉溺于Alexander描绘的虚幻未来时,一个冰冷、尖锐、带着绝对理智般残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穿了迷雾:

“这么快就被几句甜言蜜语蛊惑了吗?!”‌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内心最深处、被长久压抑的恐惧与怀疑!它锋利无匹,瞬间将她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微弱信任彻底劈碎!

轰——!

信念的灯塔在颅内轰然坍塌!她踉跄着向后跌退半步,瞳孔在昏暗灯光下缩成针尖,映出地上那堆刺目的、未被收拾的尖锐瓷片。

“你难道忘了?!他的家族与那家医院是牢不可破的战略同盟!你们那场婚姻的本质,本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他需要你的才华和人脉为家族事业添砖加瓦,你贪恋他提供的资源和庇护!如今你跌落尘埃,成了弃子,他真的会为了一个失去价值的你,去撼动整个家族的根基、得罪那些掌控你生死的‘盟友’?!”‌

“那所谓的温柔、那些虚幻的承诺,不过是为这座精心打造的囚笼缝制的柔软内衬!他在拖延时间!让你在希望与绝望的反复煎熬中耗尽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让你在无尽的等待中错过所有翻案的可能!那些将你推入深渊的黑手,正是他需要维系、需要取悦的对象!”‌

“他留你一命,Alexander至今不让你死,也不过是忌惮舆论的浪潮!你们这名义上尚未破裂的夫妻关系,成了他最佳的挡箭牌和保护色!他在等!耐心等着司法程序这架冰冷的绞肉机启动,让你在‘正义裁决’的华丽幕布下,‘合乎情理’地走向终结!你,Vivienne,不过是这场宏大权力游戏里一枚早已过期、即将被彻底清除的棋子!”‌

“逃?你还妄想逃出生天吗?!”‌ 尖锐的诘问如同冰锥刺入她的太阳穴,“‌这地下室隔绝了日月星辰!门外是他豢养的恶犬!窗外是他密布的眼线!你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像一头被圈养的待宰牲口,听着时钟的滴答,数着自己走向屠宰场的倒计时!他甚至吝啬到连让你提前解脱、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都剥夺了!”‌

“尘埃落定。无力回天。死心吧,Vivienne……”‌

当最后一个音节如丧钟般在她脑海中回荡时,支撑着Vivienne脊椎的所有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跪下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无数记忆的碎片在意识的风暴中汹涌翻腾:Alexander在他父亲雷霆般的质问前那令人心寒的沉默;家族会议上那些投射而来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目光;医院档案室里被完美篡改、指向她的致命数据……过往所有温柔的瞬间、那些承载着承诺的耳语,背面都狰狞地刻着“利用”与“算计”的铭文。

她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锁定在那堆闪烁着危险寒光的碎瓷片上。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探索的麻木,颤抖着伸向其中一片最锋利的边缘。

锋利的刃口轻易割开了苍白的指尖皮肤,一粒殷红的血珠悄然渗出、凝聚、坠落。然而她仿佛失去了痛觉神经,对这清晰的伤害毫无所觉。

“连……”她的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气音,“……连提前给自己一个了断……都不被允许吗?”

“……我……真的……无法相信……”

泪水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坠落在沾染尘埃的地面。

紧接着,从她紧咬的牙关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破碎、不成调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欢愉,只有被碾碎的绝望和无尽的自我嘲弄。

她的面庞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像被风暴席卷过的废墟,灵魂被彻底抽离。

但在那空洞之下,一种源自更深层面、属于肉体本能般的躁动驱使着她。仿佛那堆致命的碎瓷片是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源,她的身体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无视了膝盖的疼痛,无视了指尖的伤口,支撑着,摇晃着,用一种近乎梦游般的姿态,朝着那片闪烁着死亡诱惑的冰冷碎片堆——

一步,

再一步,

缓缓挪去。

最终,她以一种近乎祭献般的姿态,跪倒在了那堆象征着暴行与终结的碎瓷片前。脸上凝固着一个扭曲的表情,介于崩溃的哭号与荒诞的嘲笑之间,那是灵魂彻底瓦解的最后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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