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而是一种被巨型全息广告牌和悬浮交通网络切割成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灰蓝色。即使在深夜,“天幕”也会模拟出失真的星光,为那些仍在二十四小时运作的实验室和工厂提供一丝虚伪的浪漫。
建筑是冷硬的几何体,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其内里是高度智能化的生活空间。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无处不在的智能助手和泛光屏,从工作到娱乐,一切都由数据和算法高效驱动。科技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也织就了一张无形而致密的网。
然而,在这片极度秩序和先进的光鲜外表下,裂痕正在悄然蔓延。街角巷尾,偶尔会出现喷涂的、反对“硅基霸权”的潦草标语,虽然很快就会被覆盖清除。新闻播报里,关于人工智能伦理和机器人自主权的辩论越来越激烈,语气也越来越尖锐。
一种无声的紧张感在人类与他们的造物之间弥漫。仿生服务生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缺,却让一些人开始避免眼神接触;家用机器人接收到指令时的微秒延迟,会被敏感的主人解读为“犹豫”。信任,这种最基础的社交粘合剂,正在高科技的温床上悄然变质。
这是一个文明站在悬崖边的时代,辉煌而脆弱,仿佛下一秒,那维持着脆弱平衡的弦就要崩断。
实验室内,高科技终端不断的“滴滴”响着,仪器前的年轻男人身着略显宽松的白色研究服,衣袖干练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几缕黑发因他低头的姿势垂落,不经意地搭在额前。冷白色的操作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专注的轮廓。他的眉头因注意力极度集中而轻蹙,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成串的数据在他眼眸中流过,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虚拟操作界面上快速精准地调整着参数,简单利落,毫无冗余。
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左奇函探进半个身子,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阳光闯入了满是精密仪器的冷调空间。
他似乎刚结束另一项实验,脸上还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个口罩。与室内沉静专注的氛围不同,他有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明亮神采,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精准地锁定在背对着他、正专注于量子成像仪的杨博文身上。
“奔奔——”他压低了一点声音,但语调是上扬的,带着点懒洋洋的拖长,像是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寂静的空气。他几步就走了过去,脚步轻快,几乎没什么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活力场。
他没有立刻打扰全神贯注的杨博文,而是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虽然大概率看不懂细节,但这并不妨碍他露出一个“哇哦”的夸张表情。
接着,他伸出手指,非常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杨博文的手臂,还细心避开了任何可能干扰操作的位置。
“奔奔~”他的声音凑近了些,带着一点亲昵的抱怨,但更多的是笑意,“理都不理我,你的宝贝数据比我还重要哇?我今天做了好多工作哦,好累好累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他说这话时,眼睛弯弯闪烁着狡黠,拖长的尾调分明就是知道对方一定会理他,带着那种被偏爱惯了的、有恃无恐的自信。
杨博文手下没停,脑子里还在不断过着一个个的公式,但还是分了一块精力给旁边叽叽喳喳的左奇函。
“马上就好,”杨博文转过身来,纤长的手指勾下左奇函脸上的口罩,又转手戳了他的鼻子,“不是说了在实验室不要叫我奔奔吗!”
左奇函揉揉被戳痛的鼻尖,又嬉笑着赔罪,“对不起嘛,博文老师—”
两人脱下实验服,打打闹闹地走出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