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的厚重隔音材质将外界的一切杂音彻底吞噬,只余下两人尚未平复的、细微的呼吸声在玄关逼仄的空间里交织。暖黄的感应灯亮起,柔和地洒落,却照不亮左奇函眼底露出的惧色。
他猛地转身,手臂几乎带起一阵风,紧紧攥住杨博文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像一缕烟尘般消散。他仰起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破碎的颤音:
“杨博文…你告诉我…”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你到底…怎么了?别骗我…求你了…”
杨博文的手腕被攥得生疼,那疼痛清晰地传来,却奇异地压下了体内另一股更深处的、钝重的虚软。他垂眸,看着左奇函那双总是盛着过分灿烂光亮的眼睛此刻被水汽蒙住,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拧绞出酸涩的痛楚。他几乎要溺毙在那片恐慌的海洋里。
不能承认。
这个念头像最后的救命稻草,支撑着他几乎要溃散的意志。
他极力压下喉咙口翻涌的不适感,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抬起来,没有推开左奇函,而是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指尖轻轻拂过左奇函的眼尾,拭去那一点尚未滚落的湿意。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左奇函,”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低缓,试图用自己惯有的冷静去包裹对方的慌乱,“我没事。”
他顿了顿,避开那双执拗追问的眼睛,视线落在对方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只是最近…项目压力太大了。”他寻找着一个合理的、不至于引发更大担忧的解释,词汇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精心计算过的平淡,“睡眠不足,有点累而已。你看,不是按时下班回来了吗?”
他甚至试图牵动一下嘴角,想做出一个安抚的笑,但那弧度尚未成型便已消散,只余下一种疲惫的温柔。
左奇函死死盯着他,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抵内里残酷的真相。他攥着杨博文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收紧了些,仿佛要通过这肌肤相贴的触感来确认什么。
“真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脆弱,像站在悬崖边,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落。
“真的。”杨博文迎上他的目光,强迫自己不要闪躲。他反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回握住左奇函紧绷的手,这是一个带着承诺意味的动作,“我答应过你,不会丢下你。”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短暂地安抚了左奇函几乎炸开的神经。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但眼底的忧虑如同实质的阴影,挥之不去。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微凉的、却真实存在的触感。
“你吓死我了…”他闷闷的声音从交叠的手掌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
杨博文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属于左奇函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心脏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涌出滚烫的熔岩,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闭上眼,将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深处。
他抬起另一只手,环住左奇函的肩膀,将他轻轻带向自己,这是一个笨拙却坚定的拥抱。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埋进左奇函柔软的发丝里,嗅到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这句道歉,为此刻的欺骗,也为那个注定无法回避的未来。
左奇函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手臂环住他的腰,用力得像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合二为一,再不分离。
温暖的灯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地板上投下依偎的剪影。这拥抱如此紧密,仿佛能抵御世间一切风雪。然而,在这极致的亲密无间之下,一个正在缓慢崩塌的秘密,如同潜行的暗流,在两人紧贴的胸膛之间无声涌动。
一个倾尽所有去守护,一个用尽全力去相信。爱意在这场心照不宣的谎言里,变得愈发浓稠,也愈发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