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最终驶入了海城最顶级的半岛酒店地下停车场。谢臣屿没有走大堂,而是带着许牧乖直接搭乘专属电梯,直达顶层唯一的总统套房。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并非极尽奢华的炫富风格,而是一种低调内敛的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璀璨的夜景,江面倒映着霓虹,宛如一条流淌的银河。套房内是简约的现代风格,线条利落,色调以灰、白、原木色为主,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不俗的品味,也透着一种……属于谢臣屿的、冰冷的距离感。
“暂时住这里。”谢臣屿松开一直揽着许牧乖腰的手,随意地将车钥匙丢在玄关的置物台上,仿佛只是回了趟普通酒店,而非刚刚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
许牧乖站在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客厅中央,有些无所适从。脚下柔软昂贵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清香,与她过去九年所熟悉的霉味和压抑感截然不同。这种突如其来的环境转换,让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依旧裹着谢臣屿的西装外套,里面是那身被扯破的旧衣,脸颊红肿,头发凌乱,与这个精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个误入宫殿的灰姑娘,而且是在舞会开始前就狼狈逃窜的那一种。
谢臣屿脱下自己的薄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然后转身看向她。他的目光很直接,从上到下地打量她,最后停留在她红肿的脸颊和脖颈隐约的红痕上,眸色沉了沉。
“先去洗个澡。”他开口,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衣服我会让人准备。”
许牧乖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确实需要清洗,需要热水冲刷掉傅家地下室带来的污秽感和傅永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谢臣屿指了指主卧的方向:“那边是卧室,里面有浴室。干净的浴袍在里面。”
许牧乖依言朝着主卧室走去。推开沉重的实木门,卧室比客厅更显宽敞,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佳,中央是一张看起来就无比柔软舒适的超大号双人床。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今晚……她要和他,睡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快步走进了相连的浴室。浴室大得惊人,干湿分离,有一个宽敞的按摩浴缸。她反锁了浴室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自己,许牧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个小时前,她还被困在黑暗的禁闭室里,挣扎在被侵犯的边缘。几个小时后,她成了谢臣屿法律上的妻子,身处海城最顶级的套房。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热水哗哗地注入浴缸,氤氲的水汽逐渐弥漫开来。她脱下那身破旧的衣物,像是蜕下一层沾满污秽的皮囊,然后将自己彻底浸入温暖的水中。
热水包裹着冰冷的身体,带来阵阵舒适的慰藉。她闭上眼,任由水流抚过肌肤,大脑却飞速运转着。谢臣屿的家人出乎意料地接纳了她,这有利有弊。利在于,她似乎暂时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庇护所。弊在于,这场婚姻的真实目的(她的利用和复仇)一旦暴露,后果可能更严重。
而谢臣屿本人……他救她,娶她,动机绝不单纯是“需要个乖巧不管他的妻子”那么简单。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占有,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合适结婚对象的认可。
“砰砰。”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衣服放在门口了。”谢臣屿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好,谢谢。”许牧乖应了一声。
待门外脚步声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果然看到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纸质手提袋。她拿进来打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女士家居服,质地柔软,款式简约,还有……一套内衣,尺码竟然分毫不差。
许牧乖的脸颊微微发热。他是怎么知道的?是目测,还是……周圳连这种信息都查到了?这种无孔不入的掌控感,让她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又微微绷紧。
她迅速穿好衣服。家居服很合身,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带来久违的舒适感。她用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浴室门。
谢臣屿并不在卧室。她走到客厅,发现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背影挺拔。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洗去尘埃,换上干净衣服的她,仿佛被拭去灰尘的明珠,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即使脸颊还带着未消的红肿,也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宽大的家居服掩不住窈窕的身段,反而添了几分慵懒和易碎感。
谢臣屿的眼神暗了暗,对着电话那端简短地说了句“按计划进行,尽快”,便挂了电话。
“饿不饿?我让人送餐上来。”他走向她,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动作略显生疏地帮她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发梢。
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许牧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用眼神制止。“别动。”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感。许牧乖僵直着身体,任由他摆布,心跳莫名加速。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无法控制地想起那个阁楼里的夜晚,想起他灼热的吻和充满力量的拥抱。
“不用麻烦,我不饿。”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谢臣屿也没勉强,擦了几下,便将毛巾搭在一旁的椅背上。“不饿也吃点。”他按了内线电话,吩咐酒店送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上来。
晚餐很快送了上来,是精致的粤式小点和粥品。两人在临窗的小餐桌旁坐下,沉默地吃着。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他们是法律上的夫妻,却对彼此几乎一无所知,更像是因为某个突发状况而被迫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许牧乖小口喝着温热的鸡丝粥,胃里渐渐暖和起来。她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男人。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但速度不慢,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利落感。灯光下,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削弱了几分平日的冷厉。
“看什么?”谢臣屿忽然开口,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偷窥。
许牧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胡乱找了个借口:“没……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谢臣屿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看着她:“后悔了?”
许牧乖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立刻摇头:“没有!”语气急切而肯定。后悔?她怎么可能会后悔?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谢臣屿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就好。”
吃完饭,时间也不算太晚。真正的尴尬此刻才降临——睡觉问题。
套房很大,但显然只有主卧那一张足够宽敞舒适的大床。谢臣屿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分房睡的可能性,他很自然地起身:“不早了,休息吧。”
许牧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跟着他走进卧室,看着那张大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臣屿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开始解衬衫的扣子,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是夫妻。”
一句话,宣告了他的主权,也堵死了她任何关于分床睡的试探。
许牧乖站在原地,看着他已经脱下了衬衫,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谢臣屿瞥了她一眼,见她依旧僵着不动,挑了挑眉:“需要我帮你?”
“不用!”许牧乖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般,挪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飞快地脱掉家居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吊带睡裙,然后迅速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她能感觉到另一侧的床垫陷了下去,谢臣屿也躺了上来。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刚沐浴过的淡淡水汽,强势地弥漫过来,笼罩着她。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牧乖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个阁楼夜晚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令人心悸的触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旁的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安静地躺着。
就在许牧乖以为他会就这样睡去,神经稍稍放松的那一刻,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搭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许牧乖浑身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了一下。
“怕我?”谢臣屿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许牧乖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谢臣屿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她便不受控制地跌入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裙布料传递过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谢臣屿……”她惊慌地低唤他的名字,声音带着颤抖。
“睡觉。”他打断她,手臂如同铁箍般将她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放心,今晚不动你。”
他的承诺,并没有让许牧乖完全放松,但这种被全然包裹、无处可逃的禁锢感,奇异地带来一种扭曲的安全感。仿佛在这个强大的怀抱里,外界的那些伤害和阴谋,都暂时被隔绝了。
她僵硬的身体,在他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声中,一点点软化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黑暗中,她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意袭来。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场以利益和复仇开始的婚姻,这个强大而危险的男人,究竟会将她带往何方?
而谢臣屿,在感受到怀里女孩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眸光深邃如夜。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依旧微肿的脸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乖乖女?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许牧乖,你的獠牙,到底藏得有多深?
而我,很期待亲手将它们,一一拔出来。
这一夜,海城的霓虹依旧闪烁。顶层的套房里,一对各怀心思的新婚夫妻,在无声的博弈与试探中,相拥而眠。未来,如同窗外深邃的夜空,布满未知的星辰与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