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三水花开

自由历5年·夏至

冰晶树的枝叶在极昼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树梢上那颗人形果实已经长得有半人高，轮廓越发清晰——蜷缩的姿势，小小的手掌抵在透明的果壳内壁，像在沉睡。

云舟每天清晨都会来树下记录变化。这天她正踮着脚测量果实尺寸，背后突然贴上一具微凉的身体。江泉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带出的白雾拂过她耳垂："比昨天大了半寸。"

"你什么时候醒的？"云舟故意用后脑勺蹭她，"昨晚某人还说守夜累死了要睡到中午。"

"被三水吵醒的。"江泉指向树根处——那里凝结出一圈冰晶小蘑菇，正随着树脉的搏动"叮叮"作响，活像一组幼稚的打击乐器。

云舟笑倒在江泉怀里。这三年来，冰晶树越来越像个任性的孩子，时而用冰凌在她们帐篷门口堆出歪歪扭扭的"早安"字样，时而在云舟煮药时突然让锅底结霜。

"说真的，"云舟戳了戳江泉心口，"你小时候也这么闹腾？"

江泉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我八岁就能冻住整条河里的鱼。"

"然后呢？"

"然后被父亲罚融化所有鱼，并挨家挨户道歉。"江泉眼里闪过一丝柔软，"他说力量不是玩具。"

云舟忽然转身抱住她。江泉僵了一瞬——尽管同吃同住这么多年，她依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云舟闷在她肩头说，"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懂得力量的重量。"

江泉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云舟背上。树上的果实似乎感应到什么，"咔嚓"裂开一道细缝。

自由历5年·秋分

果实坠落的那天毫无预兆。

江泉正在教三水（她们已经习惯这么称呼未诞生的守护者）控制寒气——说是教，其实只是每天对着果实释放少量冰系能量。果实会像贪吃的小兽般吸收，再吐出更精纯的寒气反馈给她。

"她今天吃得很少。"江泉皱眉收回手。

云舟正在煎药，闻言回头："会不会是生病了？虽然一棵树生病听起来有点……"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让两人同时冲向树下。人形果实的外壳正在剥落，露出里面蜷缩的白发小女孩。她看起来约莫人类三岁大小，睫毛上挂着霜花，随着第一口呼吸，整棵冰晶树的叶子同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云舟第一个跪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小女孩突然睁眼——翡翠色的瞳孔，和江泉如出一辙。

"啊……啾！"

一个小喷嚏。以小女孩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的草地瞬间开满冰玫瑰。

"……绝对是你的种。"云舟憋着笑用手肘捅江泉。

江泉罕见地没反驳。她小心翼翼地触碰小女孩的指尖，立刻有冰晶顺着相触的地方生长，形成一朵小小的雪花连接二人。

"共生反应。"云舟职业病发作，立刻摸出笔记本，"她和你能量同频，但结构更接近……"

"云舟。"江泉突然打断她，"名字。"

"哎？不是说好叫三水……"

"大名。"

云舟笔尖一顿。晨光透过冰晶树照在小女孩脸上，她正在好奇地抓空气中飘浮的冰尘，每动一下就有细小的彩虹在发梢流转。

"江淼。"云舟轻声道，"像水一样包容，又像冰一样坚韧。"

江泉嘴角抽了抽："三个水，你故意的。"

"五行缺水嘛～"

小女孩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抱住云舟的腿，奶声奶气喊："舟舟！"

又拽江泉的衣角："泉泉！"

最后指着自己："淼淼！"

两个大人僵在原地。树上的冰凌叮咚作响，像是在大笑。

自由历6年·冬

江淼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才半年过去，她已经能熟练地凝出各种冰雕小动物，最喜欢把云舟的药草冻成标本，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冰晶折射阳光在帐篷里制造彩虹。

"这孩子能力比你精妙多了。"云舟一边给江泉梳头一边感叹。她们的白发如今已经长到差不多长度，只是江泉的发丝更冰凉些，像握着一捧雪。

江泉从镜子里瞪她："我当年可没把整个药柜冻成冰坨。"

"那是因为你没机会——嗷！"云舟突然捂住后颈。一根冰锥贴着她皮肤擦过，精准地扎穿了企图偷袭的毒蛛。

江泉指尖还悬着寒气，语气却软了下来："……疼不疼？"

云舟突然凑近，近到能数清她睫毛上的霜晶："江泉大人这是在关心我？"

"职责所在。"江泉别过脸，"守护者要是被蜘蛛咬死也太丢人了。"

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江淼顶着满脑袋冰蝴蝶冲进来："舟舟泉泉！外面有彩虹桥！"

两人被拽出去时，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冰晶树的枝条延展成拱形，每一片叶子都折射着极光，在雪原上架起一座璀璨的光之桥。桥的尽头，是正在融化的棉乡边境，隐约可见初春的绿意。

江淼左手拉江泉，右手拉云舟，小短腿努力想往桥上蹦："走嘛走嘛！"

江泉与云舟十指相扣。

"等极光季结束。"江泉说。

"等淼淼再长高一点。"云舟说。

"等我们……"

她们没说完的后半句，被树梢突然落下的一朵冰玫瑰接住。花瓣绽放的瞬间，里面藏着的冰露拼成两个小小的字：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