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历6年·极光夜
云舟是在收拾药柜时发现那座冰雕的。
江泉的枕头下藏着一个松木盒，盒中静静立着一尊巴掌大的冰雕——是她的侧脸。发丝飞扬的弧度，微蹙的眉尖，甚至唇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都被冰晶凝固得栩栩如生。冰雕底座还刻着一行小字：
「她的眼睛，是我见过唯一不结冰的蓝。」
云舟的指尖悬在冰面上方，生怕自己的温度会融化它。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陵江游船上，江泉曾用冻僵的手指碰过她这颗痣，说像落在雪地上的「唯一一粒火星」。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云舟慌忙把木盒塞回去，却撞翻了药箱。瓶瓶罐罐滚落一地，最底层的黑丝绒小匣子滑了出来——里面躺着两枚戒指，银白色那枚嵌着冰系妖精的泪晶，靛蓝色那枚则缠绕着云舟的一缕黑发。
帘子被掀开，江泉抱着熟睡的江淼僵在门口。白发上还沾着夜巡时的雪粒，绿眼睛在看到满地狼藉时微微睁大。
"我……"云舟耳尖发烫，"我可以解释。"
江泉轻轻把江淼放进吊床，弯腰拾起滚到脚边的药瓶。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组织语言："那个冰雕……"
"雕得很好。"云舟脱口而出，"痣的位置很准。"
沉默在帐篷里蔓延。极光透过帆布投下摇曳的绿影，映得江泉的睫毛像沾了星屑。
"三水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江泉突然说，"她问舟舟和泉泉为什么不睡一个被窝。"
云舟的呼吸凝滞了。
"我说……"江泉的指尖凝结出一朵冰玫瑰，花瓣层层绽开后，露出藏在花心的另一尊微型冰雕——这次是云舟大笑的样子，"要等某个胆小鬼先开口。"
药柜上的鲸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谁胆小了？"云舟一把抓过绒布匣，"我连戒指都……"
她的话被江泉的唇堵了回去。
冰系妖精的吻比想象中温暖，带着雪松和药草的气息。云舟尝到她唇上残留的薄荷糖味道——那是云舟去年冬天特意为她熬的，因为江泉总抱怨棉乡的寒风"冻僵了舌头"。
"呼吸。"江泉稍稍退开，鼻尖抵着她的，"你想憋死自己吗？"
云舟这才发现自己在屏息。她报复性地咬了下江泉的下唇："某些人偷雕我肖像三年，好意思说别人胆小？"
吊床上的江淼突然发出梦呓："亲亲……要莓果味的……"
两人同时僵住，又同时笑出声。江泉的额头抵着云舟的肩，笑声闷在衣料里："教坏小孩了。"
"反正迟早要教。"云舟摸出戒指，突然皱眉，"等等，你刚才说'等胆小鬼先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准备了戒指？"
江泉变魔术似的从袖口抖出一根细链，上面串着七颗冰珠，每颗珠子里都封着一小片不同颜色的药草标本："去年春天开始，每次你偷拿我头发，我就存一片你晒的药草。"
极光忽然大盛，帐篷内亮如白昼。云舟在绚烂的光影里看清江泉通红的耳尖——原来冰系妖精害羞时，耳垂会泛起淡淡的粉，像雪地里的早樱。
"所以……"云舟把戒指套上江泉的手指，"这是答应了？"
江泉低头吻她无名指上的黑曜石戒面："自由历元年就该做的事。"
冰晶树在此时剧烈摇晃起来，无数冰凌叮咚碰撞，像是在奏婚礼进行曲。江淼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紧握的双手后立刻张开小短手："淼淼也要抱抱！"
夜风卷着雪花穿过帐篷，却再也不能让相拥的三人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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