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却吹不散阳台上这方寸之间的紧绷与炽热。
林砚猛地转过身。
昏暗的光线下,他瞪着顾沉,眼圈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泛着红。
“顾沉,你……”他声音发颤,想骂他得寸进尺,想骂他痴人说梦,想把他推开。
可是,看着顾沉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所有刻薄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书房里那个卑微的吻,想起他偷偷藏起的纽扣,想起他刚才在宴会上反常的主动和此刻近乎赤裸的告白。
这个混蛋……他把他平静骄纵的生活,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两人在昏暗的阳台上对峙着,呼吸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和一种一触即发的、滚烫的东西。
许久,林砚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谁准你追求了!”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暧昧又危险的气氛,用力推开顾沉(这次顾沉没有坚持,顺势让开了),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跑着冲回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顾沉站在原地,看着林砚逃离的背影,没有去追。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然后,慢慢收拢手指,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
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带着无尽酸涩与希望的弧度。
他的小少爷,没有直接拒绝。
这就够了。
对于一只习惯了在暗处窥伺光亮的饿狼来说,哪怕只是一丝缝隙,也足够他撕开整个黑夜。
那场拍卖晚宴后,某种心照不宣的、滚烫的张力,开始在顾沉和林砚之间无声蔓延。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更没有直接的会面。但顾沉的存在感,却以一种无孔不入的方式,渗透进林砚生活的缝隙。
第二天一早,林砚在自己公寓楼下那家他只偶尔光顾、但极其挑剔的精品咖啡店,拿到了一杯严格按照他口味(双份浓缩,燕麦奶,温度特定,甚至糖浆品牌都精准无误)调制的咖啡。店员微笑着递给他,只说是一位“顾先生”预订并预付了长达一个月的费用。
林砚捏着那杯温度恰好的咖啡,站在清晨的微光里,耳根有点热。他抿了一口,熟悉的苦涩与醇香在舌尖蔓延,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却没有扔掉。
下午,他常去的私人网球俱乐部,经理亲自送来一套最新款、限量发售的专业球拍和配套装备,正是他前几天随口提过一句“看起来不错”的那款。同样,来自“顾先生”的赠礼。
林砚用指尖划过球拍上精致的线孔,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沉默而精准的注视。他挥了挥拍子,手感无可挑剔。
然后是第三天,一本绝版的、他寻觅许久未果的初版建筑图册,安静地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桌上,没有署名,但他知道是谁。
顾沉像是在进行一场沉默的攻城战。他不言语,不露面,只是用这种细致到令人发指的方式,一遍遍提醒着林砚他的存在,和他那份曾经被隐藏在卑微之下的、如今变得明目张胆的“企图”。
林砚从最初的恼怒、别扭,到后来渐渐习惯,甚至……开始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他依旧会对着空气骂顾沉“阴魂不散”,却在每次收到那些恰到好处的“礼物”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种无声的拉锯,在周五下午达到了一个微妙的高潮。
林砚参加一个行业酒会,不可避免地与顾沉同在一個屋檐下。整个下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沉的视线,如同实质,隔着人群,始终落在他身上。但他每次状似不经意地回望过去,顾沉总是在与人交谈,侧脸线条冷峻,神情专注,仿佛那道灼热的视线只是他的错觉。
直到酒会临近尾声,林砚准备离开,走向衣帽间取外套时,顾沉的身影终于不再只是背景。
他像是算准了时间,恰好也来到衣帽间入口,两人迎面遇上。
空间狭小,周围是取衣侍者和零星宾客的低语。
顾沉停下脚步,看着他,目光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砚的心跳陡然失序,面上却强自镇定,甚至习惯性地想挑起一点刻薄的弧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是微微扬着下巴,看着顾沉。
侍者将林砚那件昂贵的羊绒大衣递过来。
顾沉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接自己的衣服,而是轻轻接过了侍者手中的林砚的大衣。
他的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绅士的体贴。
林砚愣住了。
顾沉展开大衣,上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熟悉的、带着雪松凛冽气息的味道笼罩下来。他动作轻柔地将大衣披在林砚肩上,手指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肩线,停留的时间短暂得近乎礼貌,却又长得足以让林砚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克制的温热。
“晚上风凉。”顾沉低声说,声音就在他耳畔,像羽毛搔过。
林砚浑身一僵,披着还带着对方体温和气息的大衣,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耳根猛地窜遍全身。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发紧。
顾沉已经退开一步,恢复了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仿佛刚才那近乎亲昵的举动只是举手之劳。他甚至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林少,慢走。”
林砚几乎是落荒而逃。
坐进车里,密闭的空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顾沉身上那股冷冽又强势的气息,混合着羊绒柔软的质感,包裹着他。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微微发烫。
他猛地意识到,顾沉变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沉默隐忍、在他面前连袖扣都扣得小心翼翼的男人。他开始进攻,用一种更高级、更难以抗拒的方式。精准,耐心,且……该死的撩人。
这种认知让林砚心烦意乱,却又隐隐兴奋。像是一场期待已久的、势均力敌的博弈,终于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