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赫的手依旧停留在温妤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而,温妤全身的感官都在尖叫,每一个细胞都在他指尖下战栗。
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背上,审视着,评估着,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的耐心。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胆寒。
张凌赫“床底下的东西,好像有点乱。”
温妤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强迫自己发出一点带着睡意的、含糊的声音。
温妤“可能…可能是打扫的时候没注意…”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张凌赫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了然。
张凌赫“是吗?”
他的手指从她的发丝滑到她的后颈,那里是神经最密集的地方之一,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按压着。
张凌赫“我的小猫,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床底的灰尘了?”
他的触碰让她浑身僵硬,像被点了穴道。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根本骗不过他,他只是在享受她垂死挣扎的过程。
温妤“我…我只是不小心把东西碰掉了,摸索着去找…”
她试图补救,声音里的慌乱却出卖了她。
张凌赫“找什么?”
他追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尖锐。
温妤语塞了。
她能说什么?说我在找证据证明你是个杀人犯?
她的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
张凌赫的手离开了她的后颈,床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轻微回弹。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房间里踱步,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温妤的心尖上。
张凌赫“温妤,”
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是亲昵的“小猫”或“宝宝”,这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张凌赫“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秘密了。”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被背叛的、虚假的失望。
温妤蜷缩在被子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
继续装傻已经没有意义,反而会激怒他。
她慢慢地,艰难地坐起身,面向他脚步声的方向。
尽管看不见,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的平静,尽管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温妤“张凌赫,”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声音却依旧带着颤音。
温妤“车座下面的盒子,床底下的东西…”
温妤“还有你身上偶尔的味道…”
温妤“那是什么?”
她直接问了出来,放弃了所有迂回。
黑暗给了她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勇气。
踱步的声音停下了。
她能感觉到他停在了床边,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危险张力。
他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像不断上涨的潮水,压迫着温妤的神经。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
张凌赫“你知道了什么?”
张凌赫“或者说…摸到了什么?”
他的反问,将问题抛了回来,同时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温妤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她不能说出枪,那可能会直接导致灭口。
她选择了相对“温和”的答案。
温妤“一块旧手表,一些写着清理和报酬的笔记…”
温妤“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省略了最致命的那件物品,试图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张凌赫又沉默了。
即使看不见,温妤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那双碧眸一定像结了冰的深潭,锐利地审视着她,大脑在飞速计算着利弊,评估着风险。
张凌赫“所以,”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凌赫“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温妤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温妤“他真的只是意外死亡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核心的疑问。
这是她所有恐惧的源头。
张凌赫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她,还是在嘲讽自己。
张凌赫“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也比我想象的大胆。”
他承认了。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这近乎默认的态度,已经证实了温妤最深的恐惧。
巨大的冰冷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如坠冰窖,连颤抖都忘记了。
真的是他。
那个日夜与她同床共枕,对她呵护备至的男人,真的是一个杀人凶手。
温妤“为什么…”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哽咽。
温妤“为什么要骗我?”
温妤“为什么要…扮演他?”
张凌赫“为什么?”
张凌赫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自嘲的味道。
张凌赫“一开始,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一点可笑的愧疚?”
张凌赫“谁知道呢。”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张凌赫“但现在,是因为你,温妤。”
他向前一步,靠近床边,温妤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度和强烈的侵略性。
温妤“因为我?”
温妤茫然地重复,无法理解这扭曲的逻辑。
张凌赫“是的,因为你。”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钻进她的耳朵,她的心里。
张凌赫“你那么脆弱,那么美丽,像一件不小心落入凡间的易碎品。”
张凌赫“把你圈养起来,看着你依赖我,信任我,全身心地属于我…”
张凌赫“这种感觉,让人上瘾,我的小猫。”
他的话语直白而恐怖,将他对她的占有欲描述得如同对一件收藏品的迷恋。
这不是爱,是病态的掌控和掠夺。
温妤“所以,你杀了他,然后取代他,就为了这个?”
温妤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张凌赫“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张凌赫的语气变得冷硬,带着一种属于猎食者的残忍逻辑。
张凌赫“现在,你是我的。”
张凌赫“这就够了。”
他的宣判,让温妤彻底绝望。
她原本还残存着一丝幻想,幻想这一切或许有苦衷,或许有误会。
但现在,这丝幻想被他亲手掐灭了。
温妤“我不会…”
她艰难地喘息着,试图做最后的反抗。
温妤“我不会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张凌赫“哦?”
张凌赫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恶劣的趣味。
张凌赫“那你打算怎么做?报警吗?”
张凌赫“温妤,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
张凌赫“安全、生活、甚至你感知到的世界,都建立在我的谎言之上。”
张凌赫“揭穿我,你失去的会比我更多。”
张凌赫“而且…”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床与他之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致命的威胁。
张凌赫“你觉得,我会给你那个机会吗?”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咽喉。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试图反抗或逃离,他会毫不犹豫地采取极端手段。
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道德真空。
温妤瘫软在那里,最后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说得对,她无路可逃。
报警?证据呢?一个失明女人的臆测?
更何况,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走出这扇门。
依赖他?继续活在这恐怖的谎言里?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模样,张凌赫眼底那丝冰冷的怒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黑暗的占有欲。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触感,但这怜惜比暴怒更让人恐惧。
张凌赫“害怕了?”
他低声问,语气竟然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
张凌赫“别怕,宝宝。”
张凌赫“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为你打造的世界里,你就永远是安全的,我会像以前一样宠你,爱你。”
温妤闭上眼,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输了,一败涂地。
在绝对的力量和邪恶面前,她的挣扎和勇气,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反抗,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张凌赫看着她顺从的姿态,满意地直起身。他知道,他再一次掌控了局面。
他像往常一样,为她掖好被角,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张凌赫“忘记今晚的不愉快。”
张凌赫“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假面被撕下,露出其后狰狞的真相。
华丽的牢笼依旧是牢笼,只是看守者不再伪装,露出了獠牙。
温妤躺在黑暗中,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一寸寸变得冰冷。
她曾经贪恋的温暖,原来是地狱的业火。
她曾经依赖的怀抱,原来是死神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