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册

清晨，许程出门办事，归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攥紧了藏在口袋里的钥匙——那是昨夜趁许程不注意，从书房抽屉缝隙中发现的备用钥匙。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溜进书房，心跳如擂鼓。

抽屉深处，一本皮质相册静静躺着，封面烫金刻着“时光”。归亦翻开第一页，指尖骤然颤抖——泛黄的照片里，十岁的许程牵着十七岁的归深，在游乐场旋转木马上笑得灿烂。旁边写着：“1998年夏，深哥说旋转木马能让人忘记烦恼，可我只想记住他的笑。”

他继续翻页，照片如时光切片般展开：少年时期的许程与归深并肩坐在操场，归深的手指覆在许程的琴键上；成年后的两人在雨中的街头相拥，归深的衬衫湿了大半，许程的掌心紧攥着他的手腕。最新一页是归深葬礼的照片，许程站在人群最后，背影孤寂如秋日枯枝，下方字迹潦草：“为什么不是我替他死……”

归亦喉咙发紧，胃部翻涌着酸涩。他想起周阿姨的话，想起许程深夜的独白，想起自己手腕伤口时对方失控的颤抖。原来，他从来不是“归亦”，而是许程用来填补空缺的、活着的纪念碑。

手机突然震动，归母的来电让归亦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小亦，最近好吗？许先生待你如何？”母亲的声音带着试探。归亦盯着相册里那张雨中的照片，指甲掐进掌心：“他……对我很好。”喉头哽咽，却说不清那“好”里藏着怎样的苦涩。

午后，许程归来，推门的瞬间察觉书房异样。归亦站在相册前，脊背绷直如弦，转身时眼眶通红：“你收养我，是因为你想替代我爸，对吗？”许程瞳孔骤缩，上前欲夺相册，却被归亦躲开：“你爱他，却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他！”

空气凝固，许程的手悬在半空，喉结滚动着无声的挣扎。归亦将相册摔在桌上，照片散落一地，那张雨中的合照正对着许程——归深的笑容依旧温暖，而许程的表情却如坠冰窖。

“是。”许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擦过玻璃，“我无法失去他第二次。”归亦后退两步，后背抵住书架，胸口起伏剧烈：“那我算什么？一个复制品？一个……用来怀念他的容器？”泪水滑落，他攥住胸前的校徽，那是归深生前为他别上的，此刻如烙铁灼心。

许程上前欲解释，归亦却猛地推开他，冲向门外：“让我静一静！”别墅铁门重重关上，许程瘫坐在散落的照片间，指尖颤抖着拾起那张雨景——归深最后的笑容，与他此刻崩溃的呼吸，隔着一场永不消散的暴雨。

暮色渐沉，归亦蜷缩在公园长椅，秋风吹散他的刘海。远处有孩童嬉闹着跑过，笑声清脆如铃。他攥着校徽，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最后的那通电话：“小亦，要听许叔叔的话……他是个好孩子。”那时，他不懂父亲话中的深意，如今却如坠深渊。

归亦摸出手机，拨通母亲的号码：“妈，我想知道……我爸去世前，有没有提过许叔叔？”夜色中，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孤独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仿佛被时光遗弃的碎片。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