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夜色如墨，暴雨倾泻而下，许程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狂奔，衬衫紧贴后背，雨水模糊了视线。他拨通归亦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冰冷的忙音。街灯在雨幕中摇晃，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十七岁的归深站在巷口，笑着朝他招手——可那身影下一秒便消散在雨雾中，徒留满地水洼倒映着破碎的光。

归亦蜷缩在旧居民楼的屋檐下，浑身湿透，手机屏幕亮起许程的第十七个未接来电。他盯着窗外肆虐的雨，想起相册里那张暴雨中的照片：归深护着许程冲出雨幕，自己却消失在泥泞里。胸口闷痛如窒息，他按下回拨键，声音颤抖：“你在哪？”

许程在暴雨中停下脚步，手机里传来归亦的声音，他浑身一震，循着声音冲向旧居民楼。归亦站在台阶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眼神如淬火的刀刃：“我爸……到底怎么死的？”许程喉头哽住，雨水灌进喉咙，他哑声道：“是……是我。”

归亦瞳孔骤缩，后退半步。许程踉跄上前，掌心攥紧又松开，声音破碎如玻璃：“那天暴雨，工地钢筋突然断裂……他推开我，自己被砸中……”暴雨轰鸣，掩盖了许程的哽咽，“他最后说……让我照顾好你。”归亦攥紧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校徽在雨中泛着冷光。

“所以，你收养我，是为了赎罪？”归亦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许程摇头，泪水混着雨水滚落：“不全是……我无法失去他第二次，哪怕只是他的影子。”归亦眼眶通红，突然嘶吼：“可我不是他！我不是谁的替代品！”许程上前欲抓住他的手，却被归亦躲开：“你根本不懂！我爸爱我，而你……你只是在填补自己的空洞！”

远处突然传来雷鸣，闪电劈开夜幕，照亮许程惨白的脸。他颤抖着摸出怀中的樱花书签——那是归深折了七年却始终未送出的信物，声音沙哑如砂纸：“我知道……我错了。但归亦，你爸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小程，替我看着他长大’……”暴雨中，两人僵持如对峙的雕像，雨声淹没了一切，除了彼此剧烈的心跳。

周阿姨突然撑着伞跑来，裤脚溅满泥水，喘着气喊道：“小亦！你爸的日记……还有一页！”她掏出防水袋里的纸页，雨水在字迹上蜿蜒：“致小程：若我不在，请替我守护小亦。他像你一样善良，但别让他成为你的枷锁。”归亦接过纸页，指尖颤抖。许程瘫坐在地，暴雨冲刷着他的脸，泪水与雨水交融。

归亦望着许程崩溃的模样，胸口翻涌的情绪突然停滞。他想起父亲葬礼上，许程攥着他手腕的力度，想起那些深夜的温柔叮嘱，想起自己手腕伤口时对方失控的颤抖。原来，这缠绕的执念里，藏着两个破碎的灵魂。

“我……需要时间。”归亦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许程抬头，眼中满是血丝，却点了点头。暴雨仍在肆虐，但屋檐下的两人，影子在积水里悄然交叠，仿佛一场迟来的和解。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