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窗棂上织出细密的网。宋亚轩甩开马车帘子时,檐角铜铃正叮当作响。
听雨楼门前立着盏宫灯,被雨水洇成暗红。门房接过斗篷时不经意擦过他腕间红绳,那抹银灰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走廊地毯吸饱了脚步声,直到书房檀木门在宋亚轩面前裂开条缝,他才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
丁程鑫背对着壁炉站着。炭火在他西装后摆投下跳跃的影子,像团将熄未熄的余烬。银茶匙在骨瓷杯里转了第三圈,终于打破寂静。
"三年前你选九溪,是因那里开满西府海棠。"
宋亚轩扯开领口扣子,潮湿的布料磨得喉咙发紧:"现在呢?连窗台上的花都死了。"
"因为根扎在血里。"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琥珀色液体顺着白瓷流到杯底,晕开一圈浅褐。案几对面躺着封信,牛皮纸边角齐整得刺眼。
宋亚轩盯着信封右下角模糊的墨渍,那是枚半褪的樱花印。手指突然不受控地颤抖起来,连忙攥住桌沿。指腹触到雕花时才惊觉,这正是三年前严浩翔怀表背面的刻纹。
"所以我在九溪的每一天都是你们的棋局?"
"你是唯一能在棋盘外走动的人。"
"可我只想当个戏子!"
这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丁程鑫放下茶盏的动作顿住,烛火在他镜片上晃出锐利的光。宋亚轩踉跄着往后退,膝盖撞上沙发边缘。波斯地毯上的茶渍正在扩散,像朵渐次绽放的海棠。
他终于绕过案几走来。黑漆皮鞋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却在半途停住。从内袋掏出的怀表闪着幽光,表面刻着与宋亚轩红绳同料的绣纹。
"当年你父亲也是这么说。"他的声音突然低哑,"然后被人炸得尸骨无存。"
宋亚轩抓起手边镇纸砸向茶案。青瓷碎裂声惊得窗外海棠簌簌作响。照片从散落的文件中滑出,角落西装袖扣的银光刺得眼眶发酸。
"他们说我母亲最爱这种花。"他扯着红绳几乎要勒进皮肉,"可她戴着它死在爆炸里!"
丁程鑫的手悬在他肩头,最终轻轻落在沙发扶手上。他俯身时,宋亚轩闻到雪松混着龙涎香的气息,和三年前码头仓库的血腥味竟有几分相似。
"九溪居所下面是军械库。"他抽出张地图推过来,"每次你生病,都是巡捕房借机搜查证据的日子。"
红线在巷道图上蜿蜒成诡异的蛇形。宋亚轩忽然想起那些莫名造访的巡警,他们总说闻到鸦片味,却从不碰他的药罐。最凶险那次暴雨夜,刘耀文替他灌下掺着证物的汤药,苦涩至今残留在舌尖。
"你们给他喝的每一碗汤药..."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尝的都是证据?"
他点头时金丝眼镜滑落鼻梁,露出眼角细微的纹路。这些褶皱里藏着多少个彻夜难眠的黄昏?宋亚轩曾见他在拍卖会为某幅画作竞价,也曾听他说起南洋橡胶园的收成,却从未注意过他的老去。
"这是刘耀文托人送来的。"他递来牛皮纸信封,血迹在火漆印旁晕成淡褐色。"若你仍愿相信革命"七个字沾着干涸的红痕,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窗外海棠枝条拍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急。三年前的爆炸夜也有这样的声响,只是那时混着玻璃碎裂与惨叫声。宋亚轩无意识将红绳绕在指节,恍惚看见刘耀文教他系平安结时的笑靥。
丁程鑫忽然起身走向书柜。镀金怀表坠入暗格的轻响被刻意放大,他装作没听见。当他重新转身时,西装口袋露出半截照片,正是宋亚轩今早在铁皮屋捡到的那张。
"马嘉祺刚发来电报。"他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西南铁路线需要清理。"
宋亚轩抓起大衣往门口走时,听见身后传来拨电话的咔哒声。雨还在下,檐角铜铃又响了一记。这次不是风动,而是谁的手指划过了琴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