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烛火,烧得比往日更旺。
明黄的火焰在鎏金烛台里跳跃,将殿宇映得通明。
可皇上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燥热,从四肢百骸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在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墨迹在奏折上晕开一小团。
“苏培盛。”
“奴才在。”候在一旁的苏培盛立刻躬身上前。
“把窗子开大些。”皇上扯了扯领口,感觉那盘扣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殿里闷得慌。”
苏培盛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格,面露难色。
“皇上,这已是初冬,夜里风硬。窗子开大了,怕您龙体受寒。”
“无妨。”皇上不耐地挥了挥手,“朕身上热。”
苏培盛不敢违逆,只好亲自过去,将一扇窗户的支摘窗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皇上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寒意非但没能压下体内的燥火,反而像油锅里溅进了水,激得那股热意更加翻腾。
他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烦闷不堪。
奏折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眼前晃动的,竟是延禧宫里那张温顺又怯懦的脸。
还有那缭绕不散的,甜而不腻的香气。
那香气似乎有种魔力,能抚平他所有的焦躁,让他获得片刻的安宁。
“今晚翻的谁的牌子?”他忽然开口问。
苏培盛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回皇上,今儿个……您没让敬事房送牌子来。”
皇上眉头紧锁。
他确实没让人送。
可现在,他却无比清晰地想去一个地方。
“摆驾延禧宫。”
这个念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苏培盛躬身应“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皇上近来,确实是太偏爱安嫔了。
几乎是夜夜留宿。
这份恩宠,快要赶上当年在圆明园时,对莞贵人的盛宠了。
可安嫔……苏培盛暗自摇头,总觉得这位小主身上,缺了点什么。
她太过温顺,太过小心翼翼,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死水,看不见底,也激不起浪花。
不像莞贵人,也不像华妃娘娘,她们的美,都是带着锋芒的,能灼伤人,也能让人刻骨铭心。
“皇上。”苏培盛见皇上起身,连忙取来一件玄色的大氅为他披上,“夜深露重。”
皇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抬步就往外走。
那股渴望,那股想要闻到特定香气的念头,催促着他的脚步。
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这种迫切,已经近乎一种依赖。
温太医被传唤到养心殿时,已是三更天。
他提着药箱,步履匆匆,心里七上八下。
“温太医,您可算来了。”苏培盛在殿外迎着他,脸上满是焦急。
“苏公公,皇上龙体如何?”
“说不上来。”苏培盛压低了声音,“皇上只说身上燥热,心烦意乱。
可奴才摸着,皇上手心却是冰凉的。”
温太医心里咯噔一下。
燥热,手足却凉。
这可不是什么好脉象。
他走进内殿,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香气很淡,像是从衣物上沾染的,并非殿内所焚的龙涎香。
甜丝丝的,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温太医的鼻子动了动,将这股味道记在了心里。
“臣,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