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殿里,皇帝盯着纯元皇后的牌位,站了很久。
苏培盛端着安神汤,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不敢进去。
直到皇帝沙哑的声音传来。
“苏培盛。”
“奴才在。”
皇帝转过身,脸色极其难看。
“年氏,还在冷宫?”
苏培盛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回皇上,还在。”
皇帝闭上眼,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费劲。
“传旨。”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带一丝感情。
“华妃年氏,不敬君上,勾结外臣,罪无可恕。”
“赐白绫,留全尸。”
苏培盛躬身领命,不敢多问。
皇帝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还有,”皇帝叫住他,“让颂芝也一起上路,下去伺候她。”
苏培盛身子一抖,低头应道:“遵旨。”
冷宫的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华妃坐在破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旧了的蜀锦旗装。
她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眼里亮起一丝光。
“是皇上让你来接我的?他想起我的好了,是不是?”
苏培盛没说话,只是让开了身子。
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条白绫。
华妃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了。
她看着白绫,先是发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白绫?他要赐死我?”
她站起来,走到苏培盛面前,死死盯着他。
“我给他怀过孩子,我为年家拼尽一切,我爱了他一辈子!他就这么对我?”
苏培盛低着头。
“娘娘,皇上还说,让颂芝姑娘陪您一起。”
颂芝“扑通”跪在地上,哭着抱住华妃的腿。
“娘娘!娘娘!”
华妃像是没听见,喃喃自语。
“颂芝也要死……他好狠的心。”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苏培盛的衣领。
“我哥哥呢?年羹尧呢?他手上有兵,皇上不敢动我!你让他来救我!”
苏培盛面无表情。
“回娘娘,年大将军……已经伏法了。”
华妃浑身一震,松开苏培盛,踉跄后退撞在墙上。
“年羹尧……”
她眼中流下血泪,声音嘶哑。
“你背叛了我!”
她明白了,她的靠山,她的家族,全完了。
她输了,输得干干净净。
华妃不再哭喊,她慢慢站直了身子,脸上又有了翊坤宫主位的样子。
她走到托盘前,拿起白绫。
“颂芝,扶我梳妆。”
颂芝哭着摇头,还是站起来,抖着手为她整理头发。
华妃对着看不清的铜镜,扶了扶鬓边的金步摇。
“告诉皇上,年世兰,到死都看不起他。”
说完,她将白绫绕上房梁,踢倒了脚下的凳子。
养心殿里,皇帝听完苏培盛的回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提笔在奏折上写了几个字。
“传旨。”
“莞答应甄氏,复莞贵妃位,协理六宫。”
苏培盛心里一惊,立刻跪下。
“奴才遵旨。”
旨意传到碎玉轩时,甄嬛正在剪烛花。
她听完旨,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叩首。
“臣妾,谢主隆恩。”
当晚,皇帝就来了碎玉轩。
他看着甄嬛,眼神复杂。
“莞贵妃,后宫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的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倚重。
“你比谁都懂宫规,也比谁都……懂人心。”
甄嬛给他倒了杯茶,动作平稳。
“臣妾定当尽心,不负皇上所托。”
皇帝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
“朕知道,委屈你了。”
甄嬛抽出手,客气地笑了笑。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她的话挑不出一丝错,却也听不出一丝亲近。
皇帝看着她那张酷似纯元的脸,心里忽然有些慌。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莞莞。
延禧宫里一片死寂。
皇后废了,华妃死了。
安陵容坐在窗边,手里的帕子被攥得发白。
宝鹃端着药碗进来,看她脸色惨白,叫了一声。
“小主。”
安陵容被吓得一抖,药碗“哐当”掉在地上摔碎了。
“皇后倒了……”
她声音发抖,满眼惊恐。
“她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她不会说‘子午散’的事!”
宝鹃连忙跪下收拾,低声劝道。
“小主,皇后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您?”
“她不顾我?”安陵容猛地站起来,在殿里走来走去,“她不顾我,我怎么办?我做的那些事……甄嬛要是知道了……”
她不敢想下去。
她害甄嬛的父亲,害她的孩子,用“锁情香”迷惑皇上。
每一件,都够她死一百次。
“不行,我不能等死。”
安陵容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狠色。
“宝鹃,快!联系宫外,把额娘送进宫来,我要见她!”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是她最后的指望。
宝鹃脸色一白。
“小主,现在宫里到处都是新总管的人,咱们的人出不去啊。”
安陵容的心沉了下去。
新总管是甄嬛的人。
她不信,冲到门口用力拉门。
门锁着,拉不动。
“开门!快开门!我要出去!”
她发疯似的拍打殿门,指甲都断了。
门外传来太监没有感情的声音。
“鹂妃娘娘,您被禁足了。”
“禁足?”安陵容觉得可笑,“谁敢禁足我?我是皇上亲封的鹂妃!”
“是莞贵妃娘娘的懿旨。”
莞贵妃。
这三个字,让安陵容浑身发冷。
她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顺着门板滑到地上。
完了。
甄嬛已经是贵妃了。
她要开始算账了。
就在安陵容绝望时,延禧宫的门开了。
进来的是槿汐。
槿汐带着几个宫女,捧着一堆东西,微笑着走进来。
“给鹂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坐在地上,狼狈地看着她。
“你来看我笑话?”
槿汐笑了笑,让宫女放下东西。
“鹂妃娘娘说笑了。我们娘娘刚复位,念着姐妹情分,特意让奴婢送些东西来。”
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安陵容惨白的脸上。
“娘娘说,延禧宫的香料快用完了,特意送来上好的苏合香。这香安神,不像有些香,闻多了伤身。”
安陵容身子猛地一抖。
伤身的香。
她是在说“锁情香”。
槿汐好像没看见她的反应,继续说。
“我们娘娘还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她走近安陵容,在她耳边低语。
“听说曹贵人那儿,有些旧事,不知您听过没?”
曹贵人。
那个被华妃逼着害甄嬛,最后被灭口的女人。
安陵容的瞳孔瞬间缩紧。
她想起,曹贵人死前,为了保住女儿,写了一份供词,记下了华妃所有的罪。
那里面,会不会……
槿汐看着她惊恐的表情,满意地直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份供词的抄本。
“娘娘仁慈,说过去的事,不愿再提。”
槿汐的语气依旧温和。
“只是,娘娘也说,最恨被人当傻子。有些人,有些事,最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她说完,行了个礼。
“鹂妃娘娘,您好好歇着。奴婢告退。”
槿汐带人走了,殿门再次关上。
延禧宫内,安静得可怕。
安陵容抖着手,拿起那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曹贵人记下的罪证。
在最后,她看到一行字。
“……鹂妃安氏,以迷情引固宠,又以锁情香惑君……”
纸从她手中滑落。
安陵容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