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时安的柔软藏在黄子弘凡家的小沙发里。
校服里的白和画纸里的白把她照得光亮,两颊的红是闷出来的,她只要画得不好就和自己赌气,闷得通红像烧过一样。偶然的抬眼会把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黄子弘凡框起来,他坐在另一只沙发上削苹果,一圈一圈的果皮在舒时安眼里是大衣腰间的皮带。
等再抬头,碟子里躺着的果肉成片,黄子弘凡啃着果核悄无声息地走了。
“孤僻”这个词是后来舒时安在课堂和老师学的。地中海老头和那些爱嚼舌根的小女孩没两样,那天,她画纸上那条蓬松的纱裙上写满了那畸形的字眼,歪歪斜斜,像怪兽大口里被蛀坏的牙。
黄子弘凡只在走的时候,觉得这小姑娘不对劲,黄父做的蒜蓉排骨也不吃了。
夜里大院的路灯晃在半空,远看是会发光的气球。走过一条石子路,他牵着舒时安的手送她回家,最后触到她捂了一路的手,满是委屈苦涩的泪水。
那时候她也不服软,路灯下影子拉得好长,像个小巨人。黄子弘凡蹲在原地,只感觉她每一台阶都停顿一下,那欲回头的脑袋怎么也转不过来。黄子弘凡心疼地想哭,可爱地想笑。
-
宋梓瑶对舒时安有敌意,黄子弘凡每天上下学都能感受到。
舒时安在别人眼里像个跟屁虫,委婉地说,是围绕太阳的小行星。她怎么也融不进孩子堆,怯生生的模样总和黄子弘凡挨得紧。宋梓瑶眼里的光在风里磨成剑往她身上刺,赤裸裸地把黄子弘凡当傻瓜。
饭桌上黄子弘凡没吭声,听黄父温柔地问舒时安,学校怎么样?同学怎么样?大院的孩子们呢?然后低着头瞄向舒时安。
舒时安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声好,又想起黄子弘凡哥哥说的,向黄爸爸补充道:
舒时安叔叔,我挺好的
黄子弘凡好好学习……
黄子弘凡把一块完好的排骨放到舒时安碗里,叮嘱着。
黄子弘凡刻意的适应没必要
黄父愣了几秒,扭头觉着这小子装着老成,掩着笑意给舒时安盛汤。显然是回避着说的,那双眼睛掉进飘着香葱的肉汤里,倒是舒时安麻着胆子看他,看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想打掉舒时安含在嘴里的筷子,想让她快点吃完赶她回去写作业,想一点笑意都不给她,严格又冷淡,让她早一点长大。
-
黄子弘凡不想这样听她喊一句“哥哥”。清晨他和舒时安约法三章:
黄子弘凡早上可以一起上学,晚上可不想等你回家
舒时安在学校报了课外的美术班,要上到下午六点。
舒时安我没觉得你有兴趣不好,只是我也有作业要做啊……
黄子弘凡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思量着这是小姑娘第一次鼓起勇气走到他的卧室门口,毫无逻辑地说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话。黄子弘凡脑袋里还回想着她如雨点般撒入他耳朵的脚步声,她的棉拖鞋又短又小,声响独特极了。
几乎每次如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开始后悔。只是这次,他忍着没说。他想让舒时安一个人回家,独立对她来说,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