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火

突然好想潜水——这是舒时安答应带黄子弘凡回公寓时的心情。

既然来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既然学习结束后就可以不管不顾地离开，而且已经把初见做得如此荒唐，那么干脆搞砸得更多一些，就像游泳时会想游得更远一些、探得更深一些，已经离岸边有了一段距离，那么干脆潜水去看看海底悬崖。

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这附近游荡的学生应该都来自那所大学——黄子弘凡留学的、舒时安的语学院。

舒时安不愿把萍水相逢描述成多么罗曼蒂克的缘分，抱着在这些天里就靠他来熟悉生活的心态，她欣然答应和他一起，抱着饺子皮回到她空荡荡的宿舍。

黄子弘凡是很有眼力见的人，如果他没有掏出自己的护照和学生证，舒时安就要以为这样初见就能帮她铺床洒扫的热情，只能出现在特殊的身份关系中。

在她笨拙地凭借记忆制作一个个不成型的饺子的时候，他已经把她原本空旷的宿舍布置成了足够舒适的房间，包括从宿管那里免费租借的一套干净的被褥——

黄子弘凡我人缘很好来着，这样租一套的话本来可是要不便宜的费用呢！

他骄傲地对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锅子说。

黄子弘凡不过既然你请我吃饺子了，这点小事就不用谢我～

舒时安一时语塞，原先也没有拜托他帮忙的事情，却被他近乎碰瓷似的行为说成了需要回报的大事。再次抬眼，他正冲她挥手，像个自顾自上演了不起的金融交易的孩子，和他圆鼓鼓又总在傻笑的脸还真相符。

形状扭曲的饺子在临时借来的铁锅中上下沉浮，因为材料不充足，有些饺子已经豁开了皮，在白花花的汤里吐着肉馅，另一些却依旧沉在底部。

黄子弘凡有些心急地掀开锅盖，试图拯救那些久久不肯漂浮起来的家伙，却不想锅中腾腾生起的热气，连带着几乎掩盖了视线的水雾一起，一股脑儿全冲向了天花板。

没等他们——舒时安和黄子弘凡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反应过来时，房顶中央的烟雾警报器就兀自爆发出尖锐的呜叫，灰火器随之喷洒出大量水汽，将站在房间中央的他们措不及防地淋了湿透，衬衫从舒展到紧皱，黏糊糊地附着在皮肤每一寸。

警报声顿时响彻整幢学生公寓，因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舒时安手足无措地只知道捂住发麻发痛的耳朵，不知道要做什么应急措施、不知道该做什么保护自己。

怔怔站在原地时，身边那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又在她耳边大声冲她喊：

黄子弘凡出去吧，出去吧——

明明是下意识应该做的事，简单地走出去，走出这间倾洒着瓢泼大雨的房间，她却因为慌张而难以迈动半步，不到十米的距离，也几乎是在黄子弘凡的搀扶中才做到的。

为什么第一天就做了这种傻事？水汽萦绕在她的嘴巴和鼻子周围，潜水时溺水的错觉涌进胸腔——海底悬崖本来就是那么危险的存在，剩下的心情是迟来的、汹涌而来的后悔。

所幸，消防队在确认是误报之后只是收了罚金就离开，没有惹出更大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