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舒时安拔腿跑上前,摇晃着黄子弘凡的肩膀,却又怕伤到他,松开手无措地跪在他身边。
司机从车上跌跌撞撞地下来,拉扯她的肩膀:
龙套我报警了姑娘,你别激动,我会负责的
周围似乎渐渐围上来很多人,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地吞噬她,她只觉得一脚踩空坠入无底深渊,黄子弘凡的眼睛闭着,眉头似乎因为痛苦紧紧地皱起,整个人如同被剪去翅膀的蝴蝶。
光是想到死亡这件事,她便痛苦到没有力气呼吸,更何况死神此刻径直来到她身边,伏在她耳边嘲弄道:我要夺去所有你在乎的人。
她突然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直到救护车到了,她依然死死攥着黄子弘凡的手。医院病床上,黄子弘凡醒来,茫然地盯着她:
黄子弘凡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一个念头突然抽芽,挤碎了她脆弱的自尊心,以一种超负荷的扭曲姿态迅速成长,那枝条钻出她的喉咙,狰狞地撕开她的声道,她听见自己说:
舒时安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女朋友
黄子弘凡垂下眼睛,睫毛投射出阴影,扫在他略微发红的眼睑上,嘴唇在此刻因病更添几分苍白,思考了几秒钟以后,他看向她,眼里透露出疑惑:
黄子弘凡我能记得别的事,但是唯独对你没什么印象,你是不是搞错了?
此时在一旁的医生开口:
龙套黄子弘凡先生,这可能是大脑受到创伤以后的选择性保护,因为在你昏倒的时候,是这位女士在你身边,为了逃避这次车祸,大脑可能过激删除了有关她的全部回忆
她倒是也没想到医生会这么说,估计是看到她担心黄子弘凡的样子,便下意识默认了她是他的女朋友。
黄子弘凡抿着嘴唇:
黄子弘凡有治疗的方法吗?
这话像冷冰冰的壁虎掉进她的衣领,她的手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她讨厌他急于查证这件事的不信任,哪怕这本来就是谎言一桩,对自己的恶心迟来地以一种黏腻的姿态熬煮着她的肺,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比起他相信,此刻她更后悔地期望他不信。
龙套可以增加相处,回忆没准就会慢慢恢复,你其他地方没有大碍,肇事司机会按法律责任替你支付完医药费,你等会就可以出院了
黄子弘凡好,谢谢医生
她扯着书包带子,跟在黄子弘凡身边,内心忐忑不安,她担心他下一秒就会说:分手吧。
更怕他揭穿她的谎言,彻底地讨厌她。
但黄子弘凡却只是抓了抓头发:
黄子弘凡对不起,刚刚在医院,说了让你伤心的话……
鬼使神差地,她从他不设防的手中夺走那条围巾,踮起脚将其围在他的脖子上,他显然被她这并不熟悉的唐突和莽撞弄得不解,但他还是乖乖地垂下些脑袋,刘海如同一层薄纱隔绝了彼此的视线。
她的急切,他的打探。
舒时安以前,我们都会这样的
她收回没出息地颤抖着的手,假装无恙地塞进口袋。
其实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说了,曾听过句俗语: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弥补,由她的一厢情愿发酵到她难以收拾的谎言症候群正如同瘟疫席卷了他们,唯一的受难者黄子弘凡站在原地,因受骗而误将反抗当作不忠。
她看见他牵强的笑容和弥漫起大雾的眼睛,他偏开头说:
舒时安走吧,我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