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哪怕舒时安已经对他喜欢的乐队如数家珍,哪怕她没有 cd 机却从不错过每一张绿洲乐队专辑,哪怕她知道他喜欢放学后在便利店捎个布丁边走边吃……
但她还是变成捕兽夹里的小兔,无望地放弃挣扎,只因为这类不对等的感情赋予黄子弘凡沉默的权利,让他永远高高在上地获得无条件先发制人的特权。
只因她比他在乎。
只因他比她无所谓。
在车站分开的时候,黄子弘凡比出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
黄子弘凡那……回去再联系
某种嘲弄如同老鼠般啃噬着她:
舒时安我们没有联系方式
黄子弘凡什么?但你不是说我们……
她打断了他的疑问:
舒时安你说家里管教严,会查手机,所以没有加联系方式,也没有告诉任何朋友……算是地下恋情吧?
漏洞百出的托辞引得黄子弘凡又皱起眉头,高挺的鼻梁像玻璃棱角般锋利而尖锐。
约莫几秒钟的安静,电车站台的电子音播报声,来往人群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还有她因为心虚加快的呼吸声,灌进她的身体,让她变成即将爆炸的气球,使得这短暂的几秒钟变得异常煎熬,她始终维持着惺惺作态的、虚假的、亲昵的笑容。
黄子弘凡那现在加吧
黄子弘凡递过来手机,她慌忙地扫了好友码,发去申请:
【你好,我是舒时安。】
无论再怎么佯装熟悉,事实都在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梦,饮鸩止渴的结局具有死亡的唯一性。但在看见好友申请通过的那瞬间,她突然觉得,谎言也罢,死亡也罢,她不要让这一切结束,她想要更多,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想要牢牢抓住黄子弘凡——上帝在她人生中递来的第一根、唯一一根橄榄枝。
黄子弘凡那时安,明天见
舒时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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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家,她的脸上还挂着无意识的笑容,黄子弘凡围巾的柔软触感还萦绕在指尖。第一次和他说上话,第一次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用谎言兑换的这些,使她产生某种可悲的同情,对自己,对黄子弘凡。
舒父你今天去哪里了?
父亲从房间走出来,拖着的硕大行李箱在木质地板上滚动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吵闹,一如既往严肃的眼睛和不苟言笑的神情让她下意识地想回避,仿佛她在他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要接受他那封建国王般毫无理由的指责。
她是他生命里无法抹去的、爱却无能、恨也不正当的一根刺,唯一惹人诟病的污点。
舒父无论给你买多贵的设备你都永远拍不出优秀的摄影作品,我真不懂我怎么会生出像你这样的孩子,天赋不够就算了,连努力都不愿意……
舒父你姐姐的摄影集已经挂上了柏林展览会,而你呢?连拿得出手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为什么你不能像你姐姐一样优秀呢?没有她的天赋,你起码也学一学她的上进吧……我真的都不想再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