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吃的差不多以后,毛柯率先开始了传统节目,他用食指蘸一抹奶油飞快地抹在黄子弘凡额头,黄子弘凡挑起眼睛,下一秒毛柯就躺在地上任黄子弘凡宰割。
几个人笑着闹在一团,这时候黄子弘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舒时安:
黄子弘凡时安
他轻轻叫舒时安的名字,然后靠近舒时安身边,一只手抓着舒时安的胳膊,手掌内侧的奶油让舒时安感觉皮肤变得异常甜腻,像是掉在柏油马路上被晒到融化了一半的奶糖,黏得惊人、黏得难舍难分。
而额头和鼻尖都沾上奶油的黄子弘凡正坏笑着将脸贴近舒时安,近到两个人的鼻尖距离小于一厘米,近到舒时安不仅可以看清他脸上那枚平日里淡不可察的小痣,近到他的呼吸喷在舒时安脸上,近到舒时安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平日里掩藏于香水气味之下的抽象化的荷尔蒙正包裹着自己。
近到舒时安以为他要吻自己,于是舒时安闭上眼睛。
脸颊略过凉凉的触感,舒时安感受到有奶油附着在那儿。蛋糕此刻已经被闹得一团糟,果酱和奶油混合像是从蛋糕胚里汩汩流出的血液,黄子弘凡轻笑着在舒时安耳边留下的“笨蛋”,让舒时安变成面前的甜点,以更胜的速度坍塌,融化。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龙套幸子回国了
奇怪,舒时安原本可以很清楚地分清每个人的声音、说话的语气、以及语速的特色,但那句话就好像命运不愿意看见舒时安幸福,遂气急败坏地掷到舒时安身上,一下子将舒时安砸得转不过弯来。
是黄子弘凡说的吗?毛柯?又或者是舒时安自己。
谁开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舒时安突然间有一种失聪的眩晕感,感觉自己不在陆地,在没有重力的外太空,周围的熟悉的全部都变得陌生,想说话、想伸出手,却发现大脑仿佛凝滞成为一团死胎般的固体,全身每个器官都被拆解,失去控制,同样失控的还有舒时安的未来,人生,幸福。
舒时安像突发心脏病的患者按下床头的急救铃那般无助地抓住黄子弘凡的手,这样的相握没有爱,没有性欲和亲昵,有的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妄图抓住救命稻草那般,企图在被人从头到尾抛弃了的生命中,最后怀抱着一丝可以被选择的想法。
可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黄子弘凡话说,时安和幸子还是一个姓呢
黄子弘凡反握住舒时安的手:
黄子弘凡幸子是我们的学姐,毕业了去国外留学,变成很有名的摄影师呢,很厉害,前段时间作品还在柏林展演
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毛柯幸子小姐人很好呢……这么说起来,黄子以前对幸子小姐……
毛柯说到一半停下了。
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舒时安将手上的啤酒罐用力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响声,晃出的液体洒在手上,好冰。
舒时安幸子是我姐姐
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舒时安有些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舒时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永远无法像幸子那样在任何时候都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假面,永远无法像幸子那样讨得所有人的喜爱,永远难以和幸子相提并论……无论是玩具熊还是相机,抑或是母亲为数不多的照片,父亲难得的夸赞……
她的一切,只要是幸子想要的,全部都必须拱手相让。
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黄子弘凡我送你吧
黄子弘凡扯住舒时安的手腕。
舒时安不需要
舒时安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看见他怔住的片刻茫然,哪怕心脏漫溢难以言喻的悲伤,涩痛到让舒时安想弯下腰蜷缩成一团,哪怕无论如何也不想看见黄子弘凡难过的眼睛。
可,无法抵挡失去的预感。
这一刻她突然想,假如她是幸子,假如她不是时安,会不会将更有底气地站在黄子弘凡身边,会不会将不必像现在这样,有无尽的、想要流泪的酸楚。
黄子弘凡时安,时安
黄子弘凡一边叫着时安的名字,一边追上去,将她落下的包塞进她手里。却对上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不解,不解她流泪的原因,不解自己哪里触犯到她,不解为什么会因为她的难过而感觉心脏发皱。
黄子弘凡你生气了吗?时安
舒时安没有
拭去脸上的眼泪。
黄子弘凡你就是生气了,到底为什么?
黄子弘凡想问个清楚,他其实不太懂女孩的心思,这不是可以从外界轻而易举学来的说话套路。之前他对此漠不关心,但此刻他却有些许后悔,或许自己确实做错了些什么。
舒时安我说了没有生气
舒时安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他却觉得那像一对镣铐,带着审问和咄咄逼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时安,那个平日里有些腼腆,甚至于偶尔懦弱,容易害羞、轻轻捉弄一下便会脸红的女孩,此时嚅嗫着双唇,一颗偌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舒时安为什么偏偏是幸子?
为什么,偏偏是幸子?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住那滴眼泪,舒时安匆匆离开了。
夏天就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