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你长大了很多
这是分离五年以来幸子对舒时安说的第一句话。
被昂贵护肤品保养的细腻而光滑的手指头蛇舌一般绕到她的耳垂,伴随着一声轻佻的、嘲弄的笑声:
龙套还打耳洞啦?
她极度讨厌幸子这幅笑盈盈的表情,因为看起来很假,这可以出现在新闻联播、社交晚会、商业客户面前,但在她曾经几度怀有幻想认为她们起码是家人的时候,幸子依旧用这样的笑容,轻而易举地击碎她那比五岁稚儿还要单纯的理想:
龙套呵,家人?对啊,你还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来着……但我恨不得,恨不得你去死。比母亲死在病床上的痛苦更盛一千倍、一万倍的方法……
舒时安冷脸躲掉她的手,幸子似乎对这反抗的三脚猫功夫很不满意,捏起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脸颊上拍:
龙套讨厌我吗?讨厌我的话要像这样才行啊
舒时安别这样
她想抽回手,却被按住:
龙套怎么啦?不敢吗?你不想这样做吗?时安…时安?嗯?
舒时安别叫我的名字!
她全身都在颤抖,带着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幸子:
舒时安姐姐,别这样
龙套切,没趣
幸子丢掉她的手,像丢掉什么腐烂发臭的垃圾。她坐到客厅的落地窗旁边,开始抽烟,烟雾飞鸟一般展翅,在她脸上投下飘渺的影子。
她定定地看着窗外,可她明明已经得到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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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幸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简直是种折磨,幸子有极强的自毁倾向,这次回国也是因为在英国药物过量被送去医院洗胃。
舒时安从来不明白,她为什么想死,每当幸子展现出生无可恋的颓废模样,她都想问她,为什么你想死。
偶尔午饭时候,幸子会突然不管不顾地吞咽,油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滴,因为咽不下去目呲欲裂,用手抓着肉往喉管塞,下一秒又突然跪在马桶前呕吐出来,好似宿醉的酒鬼,全然狼狈地像个疯子。
她抽了太多的烟,垃圾桶被sevenstar的烟盒填满,父亲酒柜里的烈性酒不值钱地灌进不要命的她的胃里。
舒时安本该庆幸看见她这幅模样,看见那个昔日闪闪发光的幸子变成一个神经脆弱的精神病人,但每当她用水果刀在胳膊上划下血痕的时候,由她的仇恨组成的绳索便一点又一点地勒紧舒时安的喉管,几乎要不能呼吸。
比起让幸子死,她更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如果她的死亡就可以为这荒唐的一切画上句号,如果皮开肉绽的那个人是她,那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死亡发生在她身上,便不是某种失去,而是交换。
舒时安经常梦见母亲,梦见照片上那个温柔的女人,梦见她将自己搂紧在怀抱里。
在梦里,她不叫舒时安,而是叫一个重要的、不容忽视、满载期望的名字。
为什么幸子总更能让人心疼?难道是因为她的眼泪比舒时安要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