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虞重新睁眼,眸子里已是一片敛去的寒潭。
既然此地古怪,敌暗我明……
她肩头微微向内收拢,下巴低了低,那清凌凌的眼眸里,努力晕开一层迷蒙的水色,带着怯,带着茫。
她本就生得单薄,此刻敛去了所有的锋芒,一眼看去,倒真像是一株离了依附便要萎去的柔蔓。
装装小白花,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沈听虞凝神,试图去勾连李休漫。
空空荡荡。
这地方的禁锢,比她想的还要严实。
沈听虞抬手,指尖极轻地拂过自己的左眼。
仿佛拭去镜面上的一粒微尘,那眼底深处能窥破虚妄的一点灵光,悄然隐没。
左眼观人,右眼……
沈听虞走向那扇虚掩着的、有些年头的木栅门,推开。
门外,并非想象中的街巷。
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黑。
这黑暗似乎在流动,在蔓延,带着一种黏稠的质感,裹挟着未知,沉甸甸地压迫过来。
沈听虞站在门口,像站在一口无底深渊的边缘。
这黑暗,让人恍惚觉得,门后不是街道,反而更像是走廊,走廊就应该有无数个相同的房间,套叠着,延伸着,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隔着几条巷弄,另一间屋里,刘宇宁也醒转过来。
头是裂开似的疼,仿佛有根钝锥子,在他的脑袋里不紧不慢地搅着。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搭着半旧的蓝印花布被子,洗得发白,却干净。
屋子不大,四下里空落落的,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口衣柜,墙上有幅山水,笔墨有些稚气,像是蒙童的习作。
窗棂是纸糊的,光透进来,给青砖地投下些恍惚的、游移的影。
这是……哪里?
坠机时的零碎记忆,猛地撞进心里——煞白的电光,往下急急栽落的失重,刺耳的尖鸣,还有……那只冰凉,却攥得死紧的手。
听虞!
刘宇宁霍地坐起身,四下里看。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刘宇宁听虞?
他试着唤了一声,声音在空屋里荡开,没有回音。
他晃了晃那只清心铃,仍然无事发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悄悄地攫住了他。
刘宇宁既然我都没事,她一定也没事。
他定定神,细细打量起这屋子。
书桌上散着几本线装书,刘宇宁信手翻开,是些“之乎者也”。
旁边几张宣纸,字迹倒清秀,写的却是对时局的牢骚,不得志的苦闷。
刘宇宁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刘宇宁新政徒有其表,民智未开……
刘宇宁吾辈读书,当以天下为己任,奈何报国无门……
这像是个年轻书生的住处。
而他,眼下是被这个书生救了吗?
刘宇宁锁着眉,走到衣柜前拉开,里头是几件半旧的长衫,和他身上穿的,一般无二。
刘宇宁难道……
他成为了这个书生?
这绝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想着那场空难,看着眼前这光景,一个念头浮上来——
他怕是,撞见了灵异事件。
也不知道沈听虞在哪,是否周全。
他得出去,非得找到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