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深渊

许慕青蜷缩在水潭边，洞外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巨兽的心跳，一下下敲击着她的神经。她望着水面上自己那双逐渐变成竖瞳的眼睛，银蓝色的纹路曾是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印记，如今却被血红色的孢子纹路取代，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正在躯体里疯长。

“沈青梧……”她喉咙干涩，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洞外的声响吞噬。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沈青梧被孢子雾包裹时的画面——脊椎变形，皮肤下浮现机械轮廓，那绝不是人类该有的形态。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一路缠绕到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洞外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单调的金属摩擦，而是混杂着一种……嘶吼。那嘶吼不似恐龙的咆哮，更像是机械运转到极限时的哀嚎，又带着生物痛苦的扭曲。许慕青猛地抬头，看向洞口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扶着洞壁，缓缓站起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洞里潮湿的霉味，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恐慌。“我必须找到她。”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种，支撑着她迈开沉重的步伐。她沿着洞壁摸索，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水潭微弱的反光勉强照亮前方。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同时还有一种微弱的、类似于……电子蜂鸣的声音。

许慕青警惕地放慢脚步，循声而去。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只见洞穴深处别有洞天，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厅中，竟有一汪清澈的泉眼，泉水上方悬浮着无数荧光孢子，它们不再是之前的淡蓝或血红色，而是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泉眼中央，矗立着一个残破的金属装置，外形与之前看到的那个“实验体”装置有些相似，但更为小型，且表面布满了裂纹。沈青梧就站在装置前，背对着许慕青。她的身体变化比许慕青想象的更甚——半边身体已经彻底金属化，闪烁着冷硬的银灰色光泽，脊椎处延伸出几根机械棘刺，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而另一半身体则布满了血红色的孢子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着，与金属部分形成一种荒诞的共生。

“青梧！”许慕青失声喊道。

沈青梧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她的一只眼睛是正常的黑色，另一只则是机械义眼，闪烁着幽蓝的光。看到许慕青，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漠然。“你不该来这里。”她的声音也变了，一半是人类的沙哑，一半是机械的电子音，诡异至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慕青一步步靠近，目光扫过沈青梧身上的变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些孢子，那个装置……还有你……”

沈青梧抬起自己的金属手臂，看着上面流淌的淡紫色能量光流，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进化’。”她指向泉眼中的装置，“这个是‘母巢’的分支节点，我们这些被投放的实验体，都是通过它来进行基因适配和改造的。刚才的那个‘实验体’，是早期失败的产物，它已经完全被孢子同化，失去了自我意识，只会本能地吞噬一切可用于进化的物质。”

许慕青只觉得一阵眩晕，“投放？实验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不是穿越者，至少不全是。”沈青梧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我们是未来人类为了研究时空穿越与史前生物基因融合而制造的克隆体实验品。我们的记忆被篡改过，植入了‘穿越’的假象，目的是让我们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收集数据，进行基因进化实验。”

这个真相如同晴天霹雳，炸得许慕青头晕目眩。她想起了坠落虫洞时看到的画面——实验室的培养舱，基因编辑的光束，无数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克隆体……原来那不是梦，是被尘封的记忆碎片！

“那你呢？你现在……”许慕青看着她半人半机械的模样，声音颤抖。

“我触发了应急进化程序。”沈青梧的人类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当生命受到威胁时，身体会自动选择最优的进化路径。孢子改造了我的生物结构，而机械部分……是这个时代的金属与未来科技的融合，算是某种意外之喜吧。”她苦笑了一下，“但这也意味着，我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就在这时，洞外的嘶吼声再次传来，而且距离越来越近。沈青梧的机械义眼光芒一闪，“它来了。那个失败的实验体，它被这里的能量吸引了。”

许慕青立刻紧张起来，“我们怎么办？”

沈青梧走到泉眼边，伸手触摸那些紫黑色的孢子。孢子在她指尖汇聚，形成一把闪烁着寒光的能量匕首。“我拖住它，你从另一边的密道走。”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许慕青立刻反对。

“这不是丢下，是任务。”沈青梧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肃，机械义眼的蓝光骤然变强，“我们的任务是收集进化数据，活着把数据带回去。我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失控。你必须走，带着我们的‘样本’走。”她指了指许慕青身上那些还在游走的荧光孢子，“你的进化路径是偏向生物融合的，比我更有研究价值。”

许慕青还想说什么，洞外的嘶吼声已经近在咫尺，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整个山洞都在摇晃。石厅的入口处，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一半是腐烂的恐龙躯体，一半是裸露的金属机械，身体表面覆盖着蠕动的血红色孢子，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紫色的毒雾。它的头部有一只巨大的机械眼，正死死地盯着石厅内的两人。

“快走！”沈青梧猛地推了许慕青一把，指向石厅另一侧一个隐蔽的洞口，“沿着里面的水道走，一直走就能回到‘安全区’的边缘！”

许慕青看着沈青梧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只即将冲进来的怪物，终于咬紧牙关，转身冲向密道。

“活下去，慕青！”沈青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决绝的勇气。

许慕青没有回头，她能听到身后传来能量碰撞的轰鸣和怪物的嘶吼，还有沈青梧那独特的、半机械的战斗声。她拼命地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耳边的水流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她冲出密道，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峡谷的边缘。阳光刺眼，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雨水的气息，和“安全区”的味道一样。但她没有丝毫放松，因为她知道，沈青梧还在生死未卜的境地，而她身上的秘密，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些荧光孢子已经完全融入皮肤，形成了一层淡蓝色的、如同生物铠甲般的薄膜。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变化的终点是哪里，她一无所知。

“沈青梧……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许慕青握紧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望向峡谷深处，那里植被茂密，隐约能看到巨大生物活动的痕迹。她知道，自己的 journey（旅程）还远远没有结束，而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