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低下头，不再说话。
殿内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可康熙看着他，心里还是满是失望。
他知道，想要把胤礽教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梁九功趁机上前，收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小声说：“万岁爷，太子爷年纪还小，难免性子会有些顽劣。这不是正说明太子殿下心性生单纯吗？“
“诸多皇子阿哥里，也只有咱太子爷一直都是和万岁爷性情直白相待。倘若太子爷也学会了恭维万岁爷……”梁九功的话没有说完。
就连年岁小的十四阿哥也会为了德妃讨好万岁爷，在这里宫里。
有如此真性情流露的人，也只有太子爷是这样的大孝子。
”等再过几年，太子爷懂事了，自然就会明白皇上的苦心了。”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梁九功点点头，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康熙和胤礽两人，气氛又变得有些沉重。
康熙看着胤礽，叹了口气：“保成，朕知道你心里可能对朕有些不满，觉得朕对你太严厉了。“
”可你要知道，朕是皇上，更是你的父亲，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若是你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怎么能承担起治理大清的重任？”
胤礽抬起头，看着康熙，眼神里有些复杂：“皇阿玛，儿子知道错了，儿臣以后会好好上书房，不再惹夫子生气，也不再惹皇阿玛生气了。”
以前，康熙总是要求他课业成绩。
从来都不会和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康熙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你能明白就好。“
”记住，太子之位，不仅仅是身份，更是责任。也是朕和你额娘给你的期盼。“
”但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都要符合太子的规范，不要让朕再失望了。”
“儿子谨记皇阿玛的教诲。”胤礽低下头，恭敬地说。
康熙点点头：“好了，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明日上书房，若是再让朕听到你惹夫子生气的消息，朕饶不了你。”
“儿子遵旨。”胤礽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乾清宫。
看着胤礽的背影，康熙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日的保成似乎格外的好说话了一些。
也不跟他犟了。
他知道，胤礽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以后还有的头疼。
但他身为父亲，身为皇帝，只能耐心教导，希望胤礽能早日明白他的苦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康熙捏着密折的手指泛白，指腹反复摩挲着“皇太子胤礽”五个朱批小字。
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他却觉脊背窜起股寒意，像那年在畅春园听见胤礽夜探帐篷时的心悸。
“保成今日在尚书房背完了《资治通鉴》，还说要学先帝平三藩的谋略。”
梁九功躬身回话，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
康熙喉间发紧，眼前晃过的不是此刻才十岁、眉眼温润的嫡子，而是密折里写的“结党营私”“窥伺神器”。
他猛地将密折掷在案上，青玉镇纸滑过，压得宣纸皱起一道道折痕，像极了后世史书里胤礽被圈禁的高墙。
“让他……少学些兵戈之事。”康熙闭着眼，声音沙哑，“明儿起，只许读《孝经》。”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琉璃瓦上悄无声息。
胤礽正捧着刚写好的字贴跑来，小靴子踩过回廊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他仰头时，额前碎发沾着雪粒，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阿玛，你看儿子写的‘忠孝’二字。”
康熙望着那稚嫩的笔迹，突然想起密折里“不忠不孝”的判词。
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顶，掌心下的发丝柔软温热，和记忆里圈禁时蓬乱枯槁的模样判若两人。
“写得好。”康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保成要记住，做儿子，先做孝子，再做臣子，最后……才是朕的太子。”
胤礽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字贴递得更近。
康熙却偏过头，不敢再看那两个字，怕下一秒就看见墨迹变成血痕。
洇透几十年的时光，将眼前鲜活的儿子，拖进那个他亲手挖好的、名为“储君”的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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