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预言

按照阁主指示，沈惊澜与谢云深翌日便悄然进入了位于枢机殿范围内的藏书楼。

与前方弟子可自由进出的普通藏书阁不同，这座深藏于禁地的藏书楼更为古老、肃穆。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与灵木混合的沉静气息，高大的书架直抵穹顶，其上罗列的并非寻常玉简书册，而多是兽皮、骨片、乃至一些看不出材质的古老载体，记录着天机阁乃至更久远时代的秘辛。

底层光线昏暗，只有几颗镶嵌在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光。两人依照“丙柒贰”的编号，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前停下。

谢云深袖袍轻拂，灵力微吐，书架上的禁制光华流转，悄然解除。他从中取出一卷用不知名银色丝线捆缚的暗褐色兽皮卷，触手冰凉，带着岁月的厚重感。

兽皮卷展开，上面的字迹并非如今通用的文字，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扭曲的符文，如同虫豸爬行，却又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边缘处还有几幅模糊的壁画，描绘着星辰陨落、大地开裂、黑气弥漫的景象。

“这是……上古灵文？”谢云深眉头微蹙，辨认着其中的字符。他博闻强识，对古文亦有涉猎，但解读起来仍十分吃力。

沈惊澜凑近观看，他对这些文字一窍不通，但那几幅壁画却让他心头莫名一跳。那黑气弥漫的景象，与他在黑木林中感受到的邪恶气息，竟有几分相似。

“上面说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谢云深指尖凝聚灵光，缓缓拂过兽皮卷上的文字，神情专注，一字一句地艰难解读：

“……星轨逆乱……暗月临空……地脉泣血……幽冥……洞开……”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藏书楼底层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意。

“……古老的封印……将自人心腐朽处……瓦解……承载……宿命之火的……异星……与……坚守……秩序之光的……寒玉……当……携手……或可……挽……倾天之劫……”

读到这里，谢云深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尖的灵光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沈惊澜更是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谢云深！

异星？宿命之火？

寒玉？秩序之光？

这指向性，太过明显！

兽皮卷上那模糊的预言，仿佛跨越了千年时空，精准地映照在了此刻的他们身上！

“这……这是什么意思？”沈惊澜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复仇之路是孤独的，却从未想过，会与什么古老的预言、倾天之劫联系在一起。

谢云深合上兽皮卷，清冷的面上也罕见地露出了凝重与困惑。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这是一则关于灾劫的古老箴言。看来，玄冥教之事，并非孤立。他们的活动，可能与某种……更古老的隐患有关。”

他的目光落在兽皮卷末尾几个更加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符文上，努力辨识着：“……劫起……于……北……境……沈……”

后面的字迹彻底湮灭，无法看清。

但“北境”和“沈”字，已足够让沈惊澜如遭雷击！

北境！沈！

难道沈家的冤案，也与这所谓的劫难有关？！这一切，并非简单的朝堂倾轧，而是牵扯到更庞大、更恐怖的阴谋？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脊梁，让他四肢冰凉。

“这预言……从何而来？何时所留？”沈惊澜急声问道。

谢云深摇了摇头：“卷末未有落款，材质与符文风格，至少是三千年前之物。或许……是初代阁主，或其他先贤所留。”

三千年！沈惊澜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在三千年前，就有人预见到了今日的局面？预见到了他沈惊澜与谢云深的出现？

这太过匪夷所思！

“携手……或可挽倾天之劫……”谢云深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目光复杂地看向沈惊澜。

一直以来，他都视沈惊澜为需要约束的变数，一个破坏规矩的异类。可这古老的预言，却似乎将两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他所坚守的秩序，与沈惊澜所代表的变数，竟成了应对劫难的关键？

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沈惊澜也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混乱与挣扎。他追寻的是沈家血案的真相，是手刃仇敌的快意恩仇，从未想过要承担什么“挽倾天之劫”的重任。这担子太重，也太荒谬。

然而，黑木林的遭遇，王校尉的失踪，官制布料的出现，还有这诡异的预言……所有线索都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由不得他逃避。

“你怎么想？”沈惊澜声音沙哑地问。

谢云深沉默片刻，将兽皮卷重新捆好，放回原处，设下禁制。他转过身，面向沈惊澜，清冷的眸中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更深邃了几分。

“预言终归是预言。”他缓缓开口，字句清晰，“未来并非注定。但眼前的危机，是真实的。玄冥教的活动，边关的隐患，沈家的冤屈……这些，都需要我们去查明，去解决。”

他顿了顿，看着沈惊澜眼中那簇因震惊和混乱而有些摇曳的野火，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坚定：“无论预言如何，既然你我已卷入其中，便没有退路。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命运捆绑的煽情，只有最务实的选择和最冷静的担当。

沈惊澜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的混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是啊，管他什么狗屁预言，他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真相！若这真相背后真的牵扯什么倾天之劫，那他……便捅破了这天又何妨！

他眼中重新燃起灼人的光芒，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狠厉的弧度：“好！那就查他个天翻地覆！”

古老的预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两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却也无形中，将这两条原本平行的线，更紧地拧合在了一起。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方向，却似乎更加明确了。

他们不仅要对抗玄冥教，追查沈家冤案，更可能要直面那预言中……足以倾覆世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