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禁地

决赛平手的余波尚未平息，夜色已再次笼罩天机阁。

沈惊澜盘坐在自己简陋的居所内，体内气血依旧有些翻涌。与谢云深那一战，看似平手，实则他动用秘法强行提升剑罡威力，内腑受了些暗伤。但他毫不在意，比起黑木林那猩红眼眸带来的压迫感，这点伤势微不足道。

他需要尽快见到阁主。

小比结束了，奖励也被罚没，他失去了一个光明正大引起高层注意的机会。谢云深说得对，阁主闭关，寻常渠道根本无法觐见。而黑木林的消息，多拖延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青铜腰牌——王威校尉的遗物。这腰牌，还有那块染血的官制布料，是直指玄冥教与朝中势力勾结的铁证。必须尽快呈交阁主。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常规途径走不通，那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天机阁有一处禁地，名为“枢机殿”，据传是阁主闭关之所，亦是存放宗门最高机密之处。那里守卫森严，擅入者重罚。但此刻，沈惊澜已顾不得许多。

他换上一身更深的夜行衣，将流光软剑仔细缠好，收敛周身气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朝着后山枢机殿的方向潜去。

夜色下的天机阁静谧非常，只有巡夜弟子规律走过的脚步声。沈惊澜对阁内地形早已摸熟，加之身手卓绝，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所有明暗岗哨，逐渐接近了后山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区域。

越靠近枢机殿，空气中的灵力威压便越重，仿佛有无形的屏障笼罩着这片天地。四周古木参天，怪石嶙峋，与前方仙气缭绕的殿宇楼阁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

沈惊澜伏在一株巨大的古树虬枝上，凝神望去。远处，一座通体由玄黑巨石砌成的巍峨大殿静静矗立在月光下，殿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却给人一种无法逾越的森严之感。

他能感觉到，殿宇周围布下了极其强大而复杂的阵法，灵力流转如同江河奔涌，暗藏杀机。硬闯，绝对是死路一条。

必须找到阵法的薄弱之处，或者……等待一个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

就在沈惊澜耐心即将耗尽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有人！

沈惊澜心中一凛，瞬间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身体紧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与古树阴影彻底融为一体。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月下谪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方才停留过的不远处。

谢云深！

他怎么也来了？！

沈惊澜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是巧合？还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前来阻止？

只见谢云深并未看向他藏身的方向，而是驻足望向远处的枢机殿，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略显孤寂的轮廓。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他站了许久，久到沈惊澜几乎以为他只是在赏月。

终于，谢云深动了。他并未走向枢机殿，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禁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布满了藤蔓的山壁走去。

沈惊澜心中一动，悄然跟上。

谢云深来到山壁前，指尖灵光微闪，在藤蔓遮掩下的某处按了几下。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竟悄然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密道？！

沈惊澜心中剧震！谢云深竟然知道通往禁地的密道！他身为首席弟子，难道……

不等他细想，谢云深已闪身进入密道，山壁随即无声合拢，恢复原状。

沈惊澜不再犹豫，立刻从藏身处跃下，来到那山壁前。他仔细回忆着谢云深方才的动作，模仿着其灵力波动的频率与落点，试探着按向那处。

机括声再次轻微响起，缝隙重现！

沈惊澜毫不犹豫，侧身钻入。

密道内阴暗潮湿，仅容一人通行，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荧光的苔藓，提供着有限的光亮。空气中有尘土的味道，显然许久无人踏足。

他收敛所有声息，如同鬼魅般向前潜行。密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山腹深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光亮与人语声。

沈惊澜屏住呼吸，贴近石壁，小心翼翼地向光源处望去。

密道的尽头，连接着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一道模糊的、被氤氲灵气笼罩的身影盘坐在蒲团之上，只能依稀辨出其轮廓，气息浩瀚如海，深不可测——正是天机阁主！

而谢云深，正躬身立于阁主身前数步之外，低声禀报着。

“……江南芜城，黑木林内，确有玄冥教大型据点，布有‘噬魂瘴’及改良‘四象缚灵阵’，由至少一位长老级人物坐镇。弟子与沈惊澜潜入探查，遭遇伏击，险些被困。现场发现此物。”

谢云深双手呈上那块染血的官制布料碎片。

氤氲灵气中，阁主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一道无形的力量托起那布料碎片，悬浮于空中。

片刻沉默后，阁主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抚远军的标记……看来，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顿了顿，问道：“沈家那孩子，伤势如何？”

谢云深答道：“内腑略有震荡，已无大碍。此次若无他机变与……悍勇，弟子恐难脱身。”

“嗯。”阁主淡淡应了一声，“此事，你如何看？”

谢云沉默了片刻，声音清晰而坚定：“玄冥教与朝中势力勾结，图谋甚大，恐危及边关安稳乃至王朝根基。天机阁，不能坐视。”

“即便，可能触碰某些‘规矩’的边界？”阁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规矩若成枷锁，当破则破。”谢云深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石室外，沈惊澜心中巨震！他没想到谢云深会如此直接地支持追查，甚至不惜“破规矩”！

“很好。”阁主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赞许，“此事，交由你二人继续暗中查探。枢机殿藏书楼底层，‘丙柒贰’号书架，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去吧。”

“弟子领命。”谢云深躬身行礼，缓缓退出石室。

沈惊澜在他转身前，已如同轻烟般迅速退入密道阴影中，心中波涛汹涌。

阁主不仅知晓一切，甚至……默许乃至支持他们的行动！而那藏书楼底层的东西，又是什么？

片刻后，谢云深的身影也出现在密道中，他并未停留，径直朝着来路走去，似乎并未发现沈惊澜的踪迹。

待谢云深远去，沈惊澜才从阴影中走出，看着那重新闭合的密道入口，眼神复杂。

谢云深……他今夜前来，是为了禀报黑木林之事？还是……另有所图？

无论如何，阁主的态度明确了。他们得到了继续查案的许可，甚至……是支持。

沈惊澜不再停留，沿着原路悄然返回。

这一次夜探禁地，虽然未能直接面见阁主，但收获，远超预期。

只是，谢云深在这盘棋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越发看不透了。

夜色更深，天机阁依旧沉睡，唯有暗流，在无人知晓处，汹涌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