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的同行

沈惊澜将落马坡的发现与江州刺史的异常，通过子母传讯符简要告知了谢云深。他没有停留，决定先行潜入江州城，一方面打探那支可疑商队的下落，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位刺史大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然而，他刚抵达江州城门口，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城门口的盘查远比寻常府城严密，守城兵丁眼神锐利，对过往行人，尤其是形单影只、携带兵刃的青壮男子格外关注，甚至不时拿出几张画像进行比对。

沈惊澜心中冷笑，这恐怕就是那位刺史大人“通缉”李崇山的成果了。他不动声色，凭借高超的敛息功夫和那枚敛息符，如同一个普通的行商，轻松混入了城内。

江州城内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但沈惊澜敏锐地感觉到，在这繁华之下，涌动着一股紧张的暗流。街面上多了不少巡逻的官兵，一些茶楼酒肆中，也隐约有目光闪烁、气息不俗之人。

他按照县令提供的模糊线索，朝着城西那片商队云集的区域走去。刚穿过一条较为僻静的巷子，身后便传来了一个略显熟悉、带着几分惊喜又刻意压低的声音：

“沈……沈兄？可是沈兄？”

沈惊澜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只见巷口站着一名作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锦衣华服，手持折扇，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跳脱与精明。竟是他在天机阁中，少数几个不算敌对，甚至因他课堂“高论”而对他颇有几分佩服的破妄派弟子，名叫洛风。

洛风见到沈惊澜回头，确认是他，脸上喜色更浓，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真是沈兄！你怎么也来江州了？”

沈惊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洛风此人，天赋不错，性子活络，消息灵通，但有时过于跳脱，口风不算太严。在此地遇到他，并非好事。

“办些私事。”沈惊澜语气平淡，不欲多言，“洛师弟在此是？”

“嗨，别提了！”洛风一脸晦气地摆摆手，“我家那老头子，非逼着我跟一支商队出来历练，学做什么生意！闷也闷死了！正好听说江州繁华，就溜出来逛逛。”他凑近些，挤眉弄眼道：“沈兄，你可是来查那桩失踪案的？我听说抚远军的李将军在这边出事了？”

沈惊澜眼神一凝，盯着洛风：“你怎么知道？”

洛风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讪笑一下：“我……我瞎猜的。沈兄你本事大，又跟谢师兄去了江南，现在江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猜你可能会来嘛……”他顿了顿，又好奇地问：“沈兄，可有什么发现？那李将军真是监守自盗？”

沈惊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跟着哪支商队？”

“就一支从京城来的商队，好像姓吴，规模不小，架子也挺大。”洛风随口答道，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前两日好像也在落马坡那边停留过，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们靠近核心车队。”

京城来的吴姓商队！也在落马坡停留过！

沈惊澜心中猛地一凛！这恐怕就是县令口中那支打着“某位大人”旗号的商队！竟然这么巧，洛风就跟在这支商队里！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他深深看了洛风一眼，只见对方脸上只有纯粹的好奇与几分遇到熟人的兴奋，不似作伪。

“洛师弟，”沈惊澜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警告，“你跟着的这支商队，可能有问题。关于李将军失踪案，你知道多少，看到多少，最好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提起，包括你家老头子。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洛风被他严肃的语气和眼神吓了一跳，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点头：“我……我知道了，沈兄，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巷子两端，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名身着普通布衣、但眼神精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隐隐呈合围之势，堵住了去路。他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惊澜和洛风。

沈惊澜心中一沉，被盯上了！是因为洛风与自己接触，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还是自己入城时就被盯上了？

洛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紧张地靠近沈惊澜：“沈兄，他们……”

“闭嘴，跟着我。”沈惊澜低喝一声，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环境。巷子狭窄，两侧是高墙，前后被堵，硬闯并非上策。

他一把拉住洛风的手臂，看似随意地朝巷子一端走去，仿佛并未察觉异常。就在与那几名汉子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惊澜脚下看似一个踉跄，手肘“不小心”撞向其中一人。

那人反应极快，侧身欲避，同时右手如电，扣向沈惊澜手腕！

然而沈惊澜的动作更快！他手腕如同无骨般一滑，反手扣住对方脉门，内力一吐，那人顿时半边身子酸麻！同时，沈惊澜左腿无声无息地扫出，精准地踢在另一人小腿胫骨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伴随着闷哼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沈惊澜已拉着目瞪口呆的洛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硬生生挤了过去，同时袖中一枚石子激射而出，打在巷子另一端一名汉子的膝盖上！

“走！”

沈惊澜低喝，拉着洛风发足狂奔，瞬间冲出巷口，汇入大街上熙攘的人流之中。

那几名汉子又惊又怒，想要追赶，却被街上人流所阻，很快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沈……沈兄……刚才……”洛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事件中。

沈惊澜松开他，脸色阴沉。行踪暴露，江州城不能再待了。而且，带着洛风这个累赘，行动更是束手束脚。

“你立刻回商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沈惊澜对洛风道，“然后找个借口，尽快离开江州，回天机阁去。”

“那……那沈兄你呢？”洛风惊魂未定地问。

“我自有打算。”沈惊澜不欲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洛风却一把拉住他，脸上虽然还有惧色，眼神却坚定了几分，“沈兄，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给你添乱了。但……但我或许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商队里的情况！他们好像要在江州停留几天，采购一批特殊的矿石……”

特殊的矿石？沈惊澜脚步一顿。玄冥教的许多邪术阵法，确实需要特定矿石作为材料。

他看向洛风，对方眼中带着一种想要弥补和参与的热切。虽然风险很大，但若能在对方内部有一个眼线……

沈惊澜沉吟片刻，沉声道：“太危险了。”

“我不怕！”洛风挺了挺胸脯，随即又缩了缩脖子，“呃……有点怕，但我想帮忙！沈兄，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吧！我保证小心，绝不泄露！”

看着洛风那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眼神，沈惊澜心中叹了口气。这或许是一个意外的突破口。

“好。”他最终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迅速交代了几句联络方式和需要注意的事项，“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想办法脱身！”

“明白！”洛风用力点头，脸上焕发出一种参与大事的光彩。

两人在街角迅速分开，消失在各自的方向。

沈惊澜回头望了一眼洛风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被迫与洛风同行，虽是意外，却也可能带来转机。只是，这江州城的局势，愈发诡谲复杂了。

他必须尽快与谢云深汇合，将最新的情况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