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继母很快就凭借着她的优势,彻底抓住了张父的心。
她不仅长相出众,更有一副巧舌。
在几次张父带着她参加的商业酒会上,她总能恰到好处地帮张父挡酒,用得体的谈吐和精准的眼力,为张父拉到了几个重要的客户。
张父对她越来越满意,看她的眼神里,早已没了最初的试探,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爱意。
爱屋及乌,他对继母生的小儿子张真源,更是宝贝得不得了。
买最新的玩具,穿最贵的衣服,只要是张真源想要的,张父几乎是有求必应。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满足继母的野心。
她知道,张家真正的定海神针是张凌赫的爷爷。
老爷子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对她始终冷冰冰的,更偏爱原配留下的孙子张凌赫。
只要老爷子还在一天,她就觉得自己和儿子在张家永远是外人。
她想要的,是整个张家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属于他们母子。
于是,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布局。
她会有意无意地在张父面前提起:“老公,你看真源都这么大了,你平时也忙,难得周末,不如我们带他去游乐园玩玩?”
或者说:“我妈那边,想孩子了,我们带真源回去住两天吧?”
每次她都只字不提张凌赫。
而张父,被新的家庭幸福冲昏了头脑,又或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偏心,总是欣然同意。
渐渐地,周末带着继母和张真源出去游玩,成了张父的习惯。
被留在家里的,永远是张凌赫。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失去母亲的痛苦,加上父亲的忽视,让他原本就有些内向的性格变得愈发沉闷。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叽叽喳喳地跟在大人身后,也不再主动和父亲说话。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要么对着母亲的照片发呆,要么就默默地看书,写作业。
他的沉默,在张父看来,就是不懂事,性格孤僻。
张父本就因为工作繁忙而疲惫,面对这样一个闷葫芦儿子,自然也就失去了沟通的耐心。
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个活泼可爱,会甜甜地喊他爸爸的小儿子身上。
张凌赫,就这样在自己的家里,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人。
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异常闷热。
张凌赫放学回家,司机没来接,就被两个蒙着脸的男人捂住了嘴,强行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黑暗,颠簸,还有男人身上难闻的烟草味。
他被关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手脚都被粗麻绳捆着。
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开始安慰自己:他们一定是想要钱,爸爸那么有钱,很快就会来救他的。
可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他们把吃剩的,沾着灰尘的饭菜丢在地上,像喂狗一样命令他吃。
他们用脚踢他,用脏话骂他,看着他蜷缩在角落发抖的样子取乐。
张凌赫咬着牙,忍受着这一切。
他每天都在盼,盼着仓库的门能突然打开,盼着爸爸熟悉的身影能出现。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整整五天,仓库的门始终紧闭着。
没有食物,只有肮脏的水。
没有消息,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绑架犯的狞笑。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希望的时候,仓库的角落里传来了绑架犯们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那女人真狠,连自己的继子都想杀……”
“……钱给到位了就行,管他那么多……等明天把他处理掉,咱们就远走高飞……”
“……那女人说了,必须让他死得干净……”
女人?继子?
张凌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她!是他的继母!
原来,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那五天里,他所有的期盼,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一股冰冷的,极致的恨意,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那恨意如此强烈,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恐惧和虚弱。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个怯懦,沉默的小男孩。
那里面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燃起的、毁灭一切的黑色火焰。
他第一次,黑化了。
深夜,当所有绑架犯都醉得不省人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时,张凌赫开始了行动。
他用被捆着的手腕,拼命摩擦着身边一根生锈的铁管。
皮肤被磨破,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麻绳被磨断了。
他悄悄爬起来,在仓库里摸索着。
他找到了一块沉重的、带着棱角的石头。
然后,他走到第一个绑架犯面前。
那个白天用脚踢他的男人,此刻正打着响亮的呼噜。
张凌赫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他举起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气息。
鲜血溅到了张凌赫的脸上,温热的液体让他更加清醒。
他没有停手。
一个,两个,三个……
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用石头,用仓库里能找到的一切坚硬的东西,将那些曾经侮辱他、想要杀死他的人,一个个送入了地狱。
当最后一个绑架犯停止呼吸时,仓库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张凌赫粗重的喘息声。
他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上沾满了血污,眼神空洞而冰冷。
他打开仓库的门,外面是凌晨的微光。
他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张凌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回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身上的血污已经在凌晨的露水和行走中变得干涸、发黑,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硬。他的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推开门,客厅里暖黄的灯光瞬间将他包裹,与他身上的冰冷和血腥格格不入。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幕。
那一幕,比在仓库里看到的鲜血和尸体,更加刺眼,更加让他绝望。
他的父亲张父,正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抱着不足四岁的弟弟张真源。
张父的脸上满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他舀起一勺汤,放在嘴边轻轻吹凉,然后才慢慢喂到张真源的嘴里。
“慢点喝,小心烫。”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而他的继母,那个指使绑架犯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满足而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父子俩,眼神里满是幸福。
多么其乐融融、温馨美满的一家人啊。
在他被绑架,受尽屈辱,甚至差点死掉的时候,他的家人,却在家里享受着天伦之乐。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种父亲得知他被绑架后的反应,焦急、自责、发疯似的寻找……
他甚至为父亲找好了借口,也许是绑架犯藏得太好,也许是父亲真的无能为力。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平静,甚至……开心。
原来,他的生死,对这个家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他的存在,甚至可能是一个多余的累赘。
张凌赫站在门口,像一个局外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的心,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死了。
仓库里的恨意和戾气,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麻木。
他默默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没有告诉父亲他被绑架的遭遇,也没有揭穿继母的真面目。
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