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相生

客栈外的喧嚣还未散尽，江月莹跟着姐妹们快步下楼时，指尖那缕淡银色灵气仍未完全消散，像缠在指缝间的月光，带着一丝刚被唤醒的暖意。

她走在最后，目光落在被守卫按在青石板上的少年，身上怀里的布包已经散开，几包用草纸裹着的药材滚落在地，其中一包还沾了尘土，却依旧能闻到隐约的药香。

“住手！”顾若彤率先上前，赤焰剑虽未出鞘，剑鞘上流转的赤色灵光却让几个守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弯腰捡起一包药材，指尖拂过草纸上的墨迹，“这是城南百草堂的药包，看剂量是治肺痨的，他偷这个做什么？”

为首的守卫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见顾若彤衣着不凡，又带着灵气波动，语气软了些却仍不肯松手：

“姑娘有所不知，这小子偷了百草堂的名贵药材！掌柜的说了，那‘紫河车’可是要给李员外家老太太救命的，少一分都不行！”

“我没有偷！”少年被按得脸颊贴地，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我娘咳得快喘不上气了，百草堂的王掌柜说要三两银子才肯抓药，我……我实在凑不出钱，才想着先拿药，以后一定还上的！”

江月莹听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父亲病重时，母亲也是这样四处求药，最后却只能看着父亲的气息一点点弱下去。

那时候她就想，若是自己能早点学会法术，是不是就能护住想护的人？如今她终于有了灵气，却还是在面对这样的困境时，除了设个屏障，什么都做不了。

“三两银子，我们替他还。”

唐小白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倒出三锭银子递过去，“药材让他带走，至于‘紫河车’，若李员外真的急需，我们可以去百草堂看看，或许有别的办法。”

守卫见银子到手，又看了看顾若彤腰间的剑，连忙松开少年，接过银子揣进怀里：

“既然姑娘们愿意担保，那这事就算了。不过这小子下次可不能再犯了，不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说罢，几人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先将散落在地的药材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布包重新裹好，然后对着唐小白几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几位姐姐相助，我叫阿尘，等我娘病好了，我一定想办法把银子还上！”

“先顾好你娘再说。”韩凌雪走上前，指尖凝出一缕淡蓝色灵气，轻轻落在阿尘的手腕上，“你娘肺痨已久，普通药材只能缓解症状，若想根治，还需要‘月华草’做药引。只是这药材稀有，青阳城怕是很难找到。”

阿尘的眼神刚亮起来，又瞬间黯淡下去：“月华草……我听说过，好像在城外的迷雾岭才有，可那里常年被瘴气笼罩，还有妖兽出没，好多采药人进去了都没出来……”

“迷雾岭我们去过，瘴气对我们来说不算难事。”顾若彤拍了拍阿尘的肩膀，爽朗地笑了笑，“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娘，若是情况紧急，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迷雾岭找月华草。”

阿尘闻言，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又连忙用袖子擦掉，哽咽着说：“谢谢姐姐们，你们真是好人！我家就在城外的柳树村，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带你们去！”

几人跟着阿尘往城外走，阿瑶趴在韩凌雪的怀里，好奇地扯了扯江月莹的衣角：“月莹姐姐，你刚才用的法术好漂亮呀，像月亮做的纱巾一样。为什么你还说自己的法术没用呢？刚才若不是你，阿尘哥哥就要被马车撞了。”

江月莹被问得一愣，低头看着阿瑶清澈的眼睛，忽然想起韩凌雪说的“五行相生”。

她指尖动了动，那缕淡银色灵气又悄然浮现，在空中绕了个圈，轻轻落在阿瑶的发间，像别了一枚银色的发簪。

“或许……我的法术也不是完全没用。”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几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柳树村。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种着柳树，此时正是暮春，柳絮纷飞，落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白雪。阿尘的家在村子最西边，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屋顶还漏着几个洞，用茅草勉强盖着。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咳嗽声断断续续，每咳一下，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娘，我回来了，还带了药，还有几位姐姐来帮你看病！”阿尘快步走到床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母亲。

妇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韩凌雪几人，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多谢姑娘们……阿尘这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韩凌雪走到床边，仔细为妇人诊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肺腑已经受损，若是三天内找不到月华草，恐怕……”

江月莹站在一旁，看着妇人痛苦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幻月术”，虽然不能直接疗伤，却能制造幻境。若是她用灵气织出一个没有病痛的幻境，是不是能让妇人暂时减轻痛苦？

“凌雪姐姐，我能不能试试？”江月莹轻声问道，“我的幻月术能制造幻境，或许能让伯母暂时忘记疼痛。”

韩凌雪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可以试试，不过你要注意控制灵气，伯母身体虚弱，不能承受太多灵气冲击。”

江月莹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指尖凝出一缕淡银色灵气，轻轻拂过妇人的额头。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将灵气一点点织成幻境，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小院，院子里种着满院的菊花，妇人坐在摇椅上，阿尘在一旁喂她吃刚摘的果子，没有咳嗽，没有病痛，只有满院的花香和笑声。

妇人的咳嗽声渐渐停了下来，脸上的痛苦也慢慢褪去，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像是真的置身于那个小院里一样。

阿尘看得目瞪口呆，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娘……娘笑了……自从她生病以来，就再也没笑过了……”

江月莹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原来她的法术，不仅能设屏障，能引开敌人，还能为病重的人带来片刻的安宁。

这或许不是最厉害的能力，却也是独一无二的用处。

“好了，幻境不能维持太久，不然会消耗伯母的精神。”韩凌雪轻声提醒，江月莹才缓缓收回灵气。

妇人的眼睛重新睁开，虽然依旧虚弱，却比刚才精神了许多。

“多谢姑娘……”妇人看着江月莹，眼神里满是感激，“刚才我好像看到阿尘他爹了，还看到我们以前的小院，真好……”

几人又在阿尘家待了一会儿，叮嘱了阿尘一些照顾母亲的注意事项，便准备返回青阳城，为明天去迷雾岭找月华草做准备。

离开时，阿尘坚持要送她们到村口，手里还拿着几个刚从自家树上摘的梨，塞到她们手里：“这梨甜，姐姐们路上吃。”

走在回青阳城的路上，夕阳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月莹咬了一口梨，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她看了看身边的姐妹们，唐小白走在最前面，背影坚定；顾若彤拿着地图，时不时和韩凌雪讨论着迷雾岭的路线。

阿瑶趴在韩凌雪怀里，已经睡着了。

“明天去迷雾岭，我可以用幻月术驱散瘴气。”

江月莹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上次在迷雾森林，我就是用幻境引开的瘴气，这次应该也可以。”

顾若彤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笑意：

“好啊，有你帮忙，我们就能省不少力气。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迷雾岭的妖兽比迷雾森林的邪祟厉害多了，可不能像上次那样灵气耗尽了。”

“我知道。”江月莹点点头，指尖的淡银色灵气轻轻跳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

几人回到青阳城时，天已经黑了。

醉仙楼的灯笼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洒在街道上，温暖而热闹。唐小白提议先去百草堂看看，确认一下李员外家的情况，免得因为阿尘的事，耽误了别人的救命药材。

百草堂里依旧亮着灯，王掌柜正坐在柜台后算账，见唐小白几人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几位姑娘是要买药吗？我们店里有上好的人参、当归，还有刚到的灵芝……”

“我们是来问‘紫河车’的事。”唐小白打断他的话，“听说李员外家老太太急需这药材，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若是真的紧急，我们或许能帮忙寻找替代品。”

王掌柜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姑娘有所不知，李老太太已经咳血了，郎中说只有紫河车能救她的命。

可这药材稀有，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一个采药人手里收来的，结果还被阿尘那小子给拿走了……”

“阿尘拿的药材里，没有紫河车。”韩凌雪忽然开口，“我刚才看过他的布包，都是些普通的止咳药材，想来是他情急之下，拿错了药包。”

王掌柜愣了一下，连忙走到药柜前，打开一个抽屉查看：“哎呀！还真是！紫河车还在这儿呢！是我刚才太着急，看错了！”说着，他松了一口气，“既然药材还在，那我明天一早就给李员外家送过去，省得他们担心。”

几人见事情解决，便准备离开百草堂。

刚走到门口，江月莹忽然注意到街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像毒蛇一样缠绕在身上。

“怎么了？”唐小白注意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角—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没什么。”江月莹摇了摇头，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刚才那股气息，和上次在迷雾森林遇到的邪修很像，却又比邪修的气息更阴冷。他是不是一直在跟着她们？若是这样，那明天去迷雾岭，恐怕会有危险。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敢来招惹我们，我就用赤焰剑斩了他！”顾若彤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十足的底气。

江月莹看着顾若彤爽朗的笑容，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

她有姐妹们在身边，还有能守护别人的法术，就算真的遇到危险，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回到醉仙楼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为明天的行程养精蓄锐。

江月莹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指尖凝出一缕淡银色灵气。灵气在空中织成一个小小的月亮，悬在窗前，像一盏小小的灯。

她想起阿尘母亲的笑容，想起阿瑶说她的法术像月亮做的纱巾，想起姐妹们对她说的“五行相生”。

原来成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非要变得像顾若彤那样能斩邪祟，像韩凌雪那样能疗伤才算厉害。

她的法术，能在关键时刻护住想护的人，能为痛苦的人带来片刻的安宁，这就够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江月莹警惕地看向窗外，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刚想收回灵气，却发现指尖的灵气忽然变得躁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样，朝着街角的方向飞去。

她心里一惊，连忙追了出去。只见街角的阴影里，那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对着她指尖的灵气，发出微弱的红光。

“五行灵根的守护者，果然藏在你身上。”

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我找了你这么久，终于让我找到了。”

江月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尖的淡银色灵气瞬间凝聚成一道屏障：“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的灵根，能救我的主人。”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一样，“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若是反抗，我会让你的姐妹们，都陪着你一起死。”

“你敢！”顾若彤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赤焰剑出鞘，赤色灵光瞬间照亮了街角，“想动我们的人，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唐小白和韩凌雪也赶了过来，分别站在江月莹的两侧。

韩凌雪指尖凝着淡蓝色灵气，随时准备发动疗伤法术；唐小白则握着腰间的匕首，眼神锐利地盯着男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男人看着眼前的四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也想拦我？今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把她带走！”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上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江月莹看着男人手里的匕首，心里忽然想起韩凌雪说过的“邪器”——那是用活人魂魄炼制的武器，不仅能吸食灵气，还能让人陷入幻境。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的淡银色灵气瞬间扩散开来，在空中织成一个巨大的幻境——幻境里，月光洒满大地，无数银色的光点在空中飞舞，像星星一样，将男人包围在中间。

“这是……幻月术的进阶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