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救

地下通道的黑暗浓郁得几乎可以触摸。秦朔在前，林薇紧随其后，唯一的光源在秦朔手中的战术手电，在无尽的黑暗中切割出一道微弱的光柱。

“跟紧，”秦朔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低沉回荡，“这里岔路多，容易迷路。”

林薇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便轻声回应：“明白。”

通道内空气浑浊，弥漫着霉味和某种无法名状的腐败气息，墙壁上不时出现涂鸦和标记，有些显然是新留下的，秦朔偶尔停下检查这些标记，似乎在遵循某种暗号系统。

“这些是......”林薇忍不住问。

“幸存者留下的路标，”秦朔简短解释，“‘安全’，‘危险’，‘资源点’。学会识别它们能救命。”

他指向一个不起眼的箭头符号：“这个表示前方有干净水源，”又指向另一个画着叉的符号：“这个代表死亡区域，避免进入。”

林薇默默记下这些知识，意识到在这个新世界里，学校的医学知识远远不够生存。

走了约半小时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秦朔抬手示意停下，熄灭手电，示意林薇保持安静。

黑暗中，林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地，另一种声音传入耳中——细微的啜泣声，似乎来自不远处。

秦朔的手无声地摸向腰间的匕首，林薇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消防斧。

光线来自一个通风井口，就在前方拐角处，啜泣声也越来越清晰，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还夹杂着模糊的自言自语。

“...妈的，怎么办...会死在这里......”

秦朔做了个手势，示意林薇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林薇紧张地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

几分钟后，秦朔返回，表情有些复杂：“是个幸存者，被困在塌陷处了。”

他们小心地向前移动，拐过弯后，林薇看到通风井口透下的月光照亮了一个狭窄的空间，一个年轻男子被卡在坍塌的砖石和管道中，满脸是血和灰尘，但看起来没有严重受伤。

男子看到他们，眼睛猛地睁大：“救命！求你们了！我卡住了！”

秦朔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怎么困住的？”

“校车翻了...我们想从地下通道逃走，但那些东西追来了......”男子语无伦次地说，“其他人...他们都......”

秦朔检查了坍塌结构：“可能会进一步坍塌，林薇，找根结实的长棍。”

林薇迅速在周围寻找，找到一段暴露的金属水管，秦朔小心地将其插入坍塌处作为杠杆。

“我抬起来，你拉他出来，”秦朔指示，“动作要快。”

随着秦朔用力，砖石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林薇迅速上前，抓住年轻男子的手，用力向外拉。

“啊！轻点！腿感觉要断了！”男子痛呼。

终于，在一次全力拉扯下，男子被成功救出，几乎同时，坍塌处进一步垮塌，扬起一片灰尘。

三人退到安全距离，喘息片刻。

“谢谢你们......”年轻男子瘫坐在地，“我以为死定了，我叫陈意楚，体校的。”

“林薇，医生，这是秦朔，”林薇简单介绍，“你说‘校车’？怎么回事？”

陈意楚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们原本在城西的临时避难所，有二十多人，但昨天被攻破了...我们试图乘校车逃走，但路上被袭击，车翻了...只有我爬进了这个通道......”

秦朔检查了陈意楚的伤势：“腿没断，只是扭伤，能走吗？”

陈意楚尝试站立，痛得咧嘴但点头：“能坚持。”他看向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你叫林薇？阳光小区的那个林薇？”

林薇愣住：“你怎么知道？”

陈意楚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避难所里有几个来自阳光小区的人，他们提到过你，说你父母......”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我父母怎么了？他们还好吗？”

陈意楚避开她的目光：“阳光小区...是最早被感染的区域之一，两周前就被军方隔离了......”

林薇感到一阵眩晕：“什么？但几天前我还和我妈通过电话！”

秦朔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冷静，听他说完。”

陈意楚艰难地继续说：“电话可能只是自动录音或者...听着，根据那些幸存者的说法，阳光小区三周前就出现病例了，军方封锁了整个区域，许进不许出...你父母如果当时在家......”

林薇摇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几天前我还和妈妈说话！她听起来完全正常！”

秦朔的表情变得严肃：“陈意楚，具体怎么回事？说清楚。”

陈意楚叹了口气：“我只是听那几个幸存者说的，他们说小区里最早发病的是物业经理，咬了好几个人...然后迅速扩散，等军方来时，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们封锁了整个小区，里面的人出不来......”

“但他们还活着，对吗？”林薇抓住一丝希望，“封锁意味着里面还有人活着！”

陈意楚的眼神充满怜悯：“那是一周前的事了，后来通讯完全中断，据最后一个逃出来的人说，里面已经...已经全是那种东西了......”

林薇感到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秦朔及时扶住她，让她靠墙坐下。

“深呼吸，”秦朔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未必是最坏情况。”

林薇抬头看他，眼中充满泪水：“但他说......”

“二手信息，未必准确。”秦朔打断她，但眼神示意陈意楚不要再继续说了。

陈意楚会意地点头：“呃，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当时混乱，可能听错了小区名字......”

但林薇看得出他在撒谎安慰自己，希望如同沙堡在潮水中崩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一路来的坚持和努力，难道都是徒劳？

秦朔检查了陈意楚的伤势，简单处理后站起身：“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需要先离开这里，通道不安全了。”

他指向通风井：“从那里上去，我知道出口位置。”

在秦朔的帮助下，三人艰难地爬出通风井，回到地面。月光下的街道寂静得可怕，远处偶尔传来模糊的嘶吼声。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阳光小区只有两个街区，林薇能清楚地看到小区的高层建筑，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光亮——不知是幸存者的灯光还是火灾余烬。

“看那里。”秦朔突然指向小区入口方向。

透过夜视望远镜，林薇看到小区大门已经被加固成临时防御2工事，但明显被攻破了，门口散落着尸体和废弃的军车。

更令人心惊的是，小区内游荡着大量感染者，数量远超他们在其他地方所见。

“就像蚂蚁窝，”陈意楚颤声说i，“全是那些鬼东西......”

林薇的心沉到谷底，眼前的景象证实了陈意楚的说法——阳光小区确实已经沦陷。

“不一定，”秦朔突然说，“看最高那栋楼，楼顶。”

林薇调整望远镜，看向小区中央的最高建筑，在楼顶，她隐约看到一些微弱的闪光，似乎是手电筒在有规律地闪烁。

“摩斯密码，”秦朔解读，“被困...楼顶...需要救援。”

希望重新在林薇心中燃起：“有人还活着！可能我父母也在那里！”

秦朔的表情却更加严肃：“也可能是陷阱，感染者不会用摩斯密码，但人类会。”

陈意楚点头：“我们避难所就发生过这种事...一群人用求救信号吸引幸存者，然后抢劫他们的物资......”

林薇看着远处的闪光，内心挣扎，理性告诉她秦朔和陈意楚的警告可能是对的，但想到父母可能还在某处活着，她无法放弃。

“我必须去看看，”她最终说，“你们可以不去，但我必须确认。”

秦朔沉默片刻，出乎意料地说：“我们会制定计划，但不是今晚。”

他指向开始泛白的天际：“天快亮了，白天它们更活跃，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整，收集情报，然后制定安全的侦察方案。”

陈意楚连忙点头：“对！莽撞冲过去就是送死！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能安全——我叔叔的修车厂，就在下个街区，有加固的门窗，还有地下室。”

秦朔审视地看着陈意楚：“修车厂？有车辆吗？”

“有几辆待修的车，但不知道能不能开，”陈意楚说，“还有工具，燃料，可能有用。”

秦朔思考片刻后点头：“带路，但要安静。”

在陈意楚的指引下，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后街小巷，来到一个看起来颇为破旧的修车厂，卷帘门紧闭，但侧门虚掩着。

秦朔示意大家停下，仔细倾听片刻，然后小心地推开门。

内部黑暗而杂乱，充满了机油和金属的味道，秦朔快速检查了整个修车厂，确认安全后示意大家进入。

“这里不错，”秦朔认可道，“易守难攻，有后路，视野良好。”

陈意楚看起来有些自豪：“我叔叔总说这里能抵御僵尸末日......没想到成真了。”他的笑容很快消失，显然想起了家人的命运。

林薇靠在墙上，疲惫和绝望几乎将她压垮，阳光小区沦陷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秦朔递给她一瓶水和一个能量棒：“吃吧，休息一下，明天再思考。”

林薇机械地接过，却没有食欲：“如果他们真的...那我还有什么理由......”

“活下去不需要理由，”秦朔打断她，声音异常严厉，“生存本身就是目的。”

陈意楚小心翼翼地插画：“呃，林姐，说不定你父母可能在外出时逃过一劫，可能被困在别处，甚至可能已经被军方救走了。”

林薇重新振作起来：“你说得对，我需要找到军方或避难所，打听消息。”

秦朔正在检查修车厂内的车辆：“说到军方...陈意楚，你们之前的避难所是什么情况？”

陈意楚表情暗淡：“原本是学校体育馆，军方组织的，起初还好，有食物有医疗，但人越来越多，资源越来越少...然后感染者突破了防线......”

“军方没有保护你们？”林薇问。

“他们尝试了，”陈意楚摇头，“但数量太多，最后优先保护重要人物撤离，我们被留下了......”

秦朔冷哼：“典型做法，优先保护官员和科学家，平民可弃。”

修车厂内陷入沉默。远处，第一缕晨光开始染白天空，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希望似乎比以往更加渺茫。

林薇突然想起什么：“秦朔，之前那个军方信号......是从阳光小区方向传来的吗？”

秦朔点头：“同一方向，但不一定是小区内部。”

“会不会是军方在组织救援？”林薇燃起一丝希望。

“也可能是在清理区域，”秦朔泼冷水，“军方处理感染区的标准是：隔离，评估，然后——净化。”

“净化？”林薇感到一丝寒意。

“高温消毒，”秦朔的声音没有起伏，“通常是火焰喷射器或汽油弹，确保彻底消灭病毒。”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军方决定“净化”阳光小区……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她急切地说。

秦朔抬手示意冷静：“首先，我们需要更多情报，盲目行动等于自杀。”

他指向修车厂二楼的小办公室：“那里有望远镜和相对安全的观察点，白天我们先观察小区情况，收集信息，晚上再制定计划。”

尽管心急如焚，但林薇知道秦朔是对的，她强迫自己点头同意。

陈意楚自告奋勇：“我可以试着修好其中一辆车！如果有车，逃生机会大得多。”

秦朔赞许地点头：“好主意，但先休息几个小时，轮流守，我第一班。”

疲惫终于压倒了一切。林薇和陈意楚在办公室角落找到相对舒适的位置，很快陷入梦境。

睡梦中，林薇仿佛听到母亲的呼唤，看到父亲在小区门口向她招手，但当她靠近时，他们的脸突然变成腐烂的恐怖面容。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衣服，窗外天已大亮，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照入修车厂。

秦朔仍守在窗边，望远镜对准阳光小区方向，表情凝重。

“有什么发现吗？”林薇轻声问。

秦朔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小区内不仅有大量感染者，还有别的东西。”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东西？”

秦朔将望远镜递给她：“自己看，注意中央花园区域。”

林薇调整焦距，看向小区中央，起初她只看到游荡的感染者，但渐渐注意到不寻常的现象——一些感染者的行为模式异常协调，几乎像是有组织的在巡逻。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花园中央的大型雕塑上，她看到一个身影——不同于其他感染者，它几乎静止不动，如同指挥官般俯视整个区域。

当那个身影转头时，林薇清楚地看到它的眼睛发出诡异的红光。

她倒吸一口冷气，放下望远镜，看向秦朔。

秦朔的表情异常严肃：“看来，‘它们’不仅在学习……”

“还在进化出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