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跄着往前走,眼前的世界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路灯泛着病态白光,广告牌上的字扭成蝌蚪,在玻璃上爬来爬去。空气里飘着股腥甜味,像是腐烂的海鲜混着铁锈。
便利店招牌还在闪,但"24小时营业"四个字扭曲得厉害。我扶着墙往门口挪,脚下砖缝里的绿色液体还在冒泡,滋滋响得让人牙根发酸。那辆撞人的黑色轿车凭空消失后,警笛声就再没出现过。我掏出手机,屏幕全是雪花点,连个信号格都没有。
玻璃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冷气扑面而来,货架上的饮料瓶全在发光,塑料瓶身浮着幽蓝纹路。收银台后的灯光太亮,照得地面反光,像是铺了层水膜。
我摸到货架想稳住身子,指尖传来黏糊触感。回头看见一排可乐罐正在融化,糖浆似的液体顺着架子往下淌。货架尽头有动静,一个佝偻的身影蹲在零食堆后面,手里抓着块暗红东西。
"老太太?"我试探着喊了一声。那身影动了动,露出半张布满褶子的脸。她嘴角咧到耳根,两排尖牙沾着血丝。
"味道不错吧?"她沙哑地问,手里的肉还在滴血。我这才看清是条人手臂,断口参差不齐。
胃里翻江倒海,我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冰柜。冷藏柜门映出我的脸,眼白泛着血红,瞳孔边缘泛着蓝光。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柜台后的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你跑什么?"她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我猛转身,她正蹲在收银台上,指甲划拉着玻璃,刮出刺耳的声响。她脖子上的皱纹像鳞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刚才那辆车..."我想开口问,喉咙却像被掐住似的。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舔了舔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收银台前的杂志封面上。那本《都市周刊》封面女郎的笑容突然扭曲,五官开始往下淌血。
我想往外冲,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低头看见地上躺着个金属牌,和车祸现场那块很像。刚要弯腰捡,老太太的指甲擦着我耳朵划过去。
"别碰那个!"她声音突然变得很急,"那是夜幕的东西!"
"夜幕?"我重复着这个词,脑袋突然一阵刺痛。视网膜上闪过画面:黑暗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人围着手术台,台上有个人在尖叫。那些人胸前都别着同样的金属牌。
老太太龇着牙,后背隆起两个肉包。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渐渐变成庞然大物。我后退几步撞到货架,一包薯片掉在地上,包装袋自己裂开,里面的薯片化成灰烬。
"你的眼睛..."她盯着我看,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你用了破妄之眼?"
我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货架后传来窸窣响动,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子探出头。她脖颈处有片鱼鳞,在灯光下泛着青光。
"林昭?"她叫出我的名字,"快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朝她跑去。老太太发出嘶吼,指甲在玻璃上刮出火星。运动服女子拽着我钻进货柜间的缝隙,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沈漪澜。"她边跑边说,"健身房教练。"
我们从后门冲出去,外面是个小巷,堆满发霉的纸箱。她把我推进一辆车里,自己坐到驾驶座。
"抓紧!"她一脚油门踩到底。后视镜里,老太太的身影追了几步,然后突然蹲下来,抓起地上一块碎玻璃往嘴里塞。
车子转过街角,我回头看时,她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问沈漪澜。
"你眼睛的颜色。"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破妄之眼觉醒时会变色。"
我想起便利店柜台上自己的倒影:"你知道这个能力?"
"不止我知道。"她看了我一眼,"有人一直在找你。"
车子停在一栋老旧公寓楼下。沈漪澜熄了火,转头正色道:"接下来你要见到的人,可能会告诉你一些难以置信的事。但记住,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我跟着她走进楼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三楼门前,她按了按门铃。
门开了条缝,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伸出来:"把证件给我看看。"
"这是林昭。"沈漪澜说,"他刚觉醒破妄之眼。"
门内传来嗤笑:"又一个倒霉蛋。"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个穿吊带裙的女人,脖颈上戴着银链,坠子形状和我在车祸现场看到的金属牌一模一样。
"进来吧。"女人侧身让开半步,我跟着沈漪澜走进屋子。玄关处的感应灯坏了,她掏出手机打着光,屏幕蓝光映在墙上晃得厉害。
屋里飘着股檀香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女人把门关上,金属链子哗啦响了一声。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新鲜伤口,结痂边缘泛着青紫。
"先处理你的眼睛。"沈漪澜把我推进客厅,茶几上的玻璃杯突然炸裂,水珠溅在沙发布料上洇出焦黑痕迹。
"别碰任何东西。"女人坐到单人沙发上,银链子垂在胸前摇晃,"你刚觉醒的破妄之眼会灼烧现实物品。"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电视柜上的相框在冒烟。照片里三个年轻人笑得很灿烂,但靠近我的那张脸已经扭曲成团黑雾。
"我是许晚晴。"女人从抽屉里拿出个黑色盒子,"刚才差点被你烧焦的便利店是我的据点。"
沈漪澜突然抓住我手腕,冰凉的指尖压住脉搏:"心率过快,瞳孔还在扩张。"她转向许晚晴,"他可能撑不过今晚。"
盒盖打开时飘出股药草味,里面躺着支细长的针管。淡金色液体在玻璃管里游动,像条被困住的蛇。
"这是稳定剂。"许晚晴捏住我下巴,"注射后你能看清更多真相,但代价是..."她忽然顿住,眼睛盯着我身后。
沈漪澜猛地转身,防盗窗的铁栏杆正在融化,橙红的铁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窗外传来翅膀扑棱声,十几个黑影落在楼房间的天台上,月光下能看见他们背后凸起的骨刺。
"他们来得比预想快。"许晚晴把针管塞进我手里,"自己打进去,现在。"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整栋楼开始震动。天花板掉下碎块,露出后面蠕动的血肉组织。那些本该是混凝土的横梁,此刻像血管般一张一缩。
沈漪澜撞开阳台门,夜风吹散浓雾般的黑暗。她拽着我往外跳,身后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下坠时我回头看见许晚晴站在原地,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
我们落在楼下灌木丛里,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是真的。沈漪澜扶着我往巷口跑,我却突然停下脚步——路灯照着的地方,躺着半截带血的银链子。
链坠上那个金属牌的图案,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