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进了一面镜子里。
不是比喻，是真的在往下坠。金属牌还在胸口发烫，能感觉到它正在往肉里陷。四周全是流动的镜面，折射着无数个自己——穿条纹睡衣的小孩在哭，戴手术刀疤痕的青年在笑，还有胸口发光的机械版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皮肤。
"别看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看见铜铃塔在风中摇晃，塔尖几乎要戳破天空。这地方太眼熟了，跟便利店门口一模一样，连塔身上那道裂痕都分毫不差。
脚步声在镜面上踩出涟漪。我走向铜铃塔时，脚下突然浮现出便利店的画面。那天晚上我泼了热可可，沈漪澜瞳孔缩成竖线，她脖颈处的鳞片在霓虹灯下闪着冷光。
"你真的以为那是第一次见面？"
白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镜面开始扭曲，我看见自己躺在实验室的担架上，胸前的金属牌被按进凹槽。穿白大褂的男人低头记录数据："回收目标确认，第17号受试体。"
"不..."
我摇头时，金属牌突然抽痛起来。更多记忆碎片冒出来：医院走廊里抱着沈漪澜狂奔，她的鱼尾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地铁通道里苏绾递来热可可，玻璃杯沿结着冰晶；还有车祸那晚，长毛西装男扯下我胸前的金属牌，血珠滴在柏油路上像碎掉的红宝石。
"看看这些失败品。"
白影从铜铃塔阴影里现身。他手里握着一枚婴儿大小的金属牌，牌面上沾着暗红色液体。镜头突然拉近，我看见婴儿胸膛正在起伏——那分明是我自己的脸。
"每次重置都在修复前任的缺陷。"他轻笑一声，"你是更好的升级版。"
周围的林昭幻影突然安静下来。穿条纹睡衣的小孩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戴手术刀疤痕的青年把刀抵住脖子，机械版胸口的光忽明忽暗。
"不是..."我的声音发颤，"我不是..."
"你抗拒的不是身份，是责任。"白影抬起手，所有镜面同时亮起。我看见沈漪澜在地铁站失控，她的鱼尾扫断操作台，电缆火花溅在渗液的伤口上；看见苏绾消失前最后的笑容，她手指变成半透明，像冬日里融化的雪。
金属牌烫得快要烧穿皮肤。我想捂住胸口，却发现双手正在像素化分解。蓝色火焰从指缝窜出来，烧毁了最近的一面镜子。
"林昭！"
苏绾的声音撕裂了空间。金色波纹从天而降，所有镜面同时震颤。我闻到消毒水混着海水的咸味，那是急诊室窗外飘来的味道。
"抓住我！"
沈漪澜的声音从脚底传来。低头看见镜面下浮现出她的鱼鳞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游泳馆教她换气时，她掌心也带着这样的温度。
火焰越烧越旺。我对着铜铃塔怒吼，声音像打碎了一百个玻璃杯。镜面开始蛛网状碎裂，每一道裂痕都通向最重要的记忆——便利店橱窗映出苏绾苍白的脸，培养舱渗出的血滴在沈漪澜手背，还有长毛西装男面具剥落时露出的猩红右眼。
"看看真正的自己。"
白影站在崩塌的铜铃塔下。塔顶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身形和长毛西装男一模一样。他手中把玩着一枚0000号金属牌，右眼在黑暗中泛着兽性的红光。
空间开始坍塌。我下坠时看见无数记忆残片在燃烧，蓝色火焰顺着血管蔓延。最后一刻，我识破了这个世界的构造——那些流动的镜面其实是数据流，每一片都连接着某个真相。
"倒计时还剩三分钟。"
刺目红光突然灌入眼睛。我睁开眼时，正躺在地铁站大厅的地上。血腥味扑鼻而来，沈漪澜的鱼鳞碎片撒了一地。主控台的倒计时疯狂跳动：3分07秒...3分06秒...
她就在我身边昏迷。脖颈处的鳞片正在脱落，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肤。我抬起手，看见蓝色纹路已经爬到手腕，正往心脏方向蔓延。
"林昭..."
沈漪澜喃喃我的名字，睫毛微微颤动。她手指勾住我衣角，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警报声又响起来了，但这次不再是童谣。尖锐的蜂鸣中，我听见白影最后的低语：
"真正的破妄之眼...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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