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的“赏荷宴”终究未能成行,但试探并未停止。
先是王府名下的几家商铺莫名遭到官府盘查,虽未查出什么,却也搅得人心惶惶。接着,城中开始流传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诸如“摄政王功高震主,已遭陛下猜忌”、“北境战事失利,王爷下落不明”云云,显然是有人刻意散播,意在动摇人心。
宋听禾下令府中诸人不得妄议外间流言,紧闭门户,一切照旧。她每日依旧看医书、处理府中日常庶务,甚至还有闲心指点小厨房调整药膳的方子,神色平静得仿佛外界风雨与她无关。
这份超乎年龄的镇定,无形中稳住了王府内部的人心。
然而,风暴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这日深夜,王府外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火把的光芒将夜空映亮了一片。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暖阁:“姑娘,京兆尹府的人包围了王府,声称接到密报,府中藏匿北狄细作,要入府搜查!”
终于来了!以搜查细作为名,强行闯入王府!一旦让他们进来,后续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
宋听禾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站起身:“随我出去。”
王府大门内,侍卫们刀剑出鞘,与门外黑压压的京兆尹衙役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京兆尹钱大人站在衙役之后,面色看似为难,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
“钱大人,深夜率众围困王府,意欲何为?”宋听禾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外罩一件墨色绣银竹的斗篷,身形依旧单薄,但站在一众持刀侍卫之前,神色平静,目光清冷,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度。
钱大人没想到出来的会是她,愣了一下,随即拱手,语气却带着强硬:“宋姑娘,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有人密报王府藏匿细作,关系社稷安危,不得不查!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打开府门,让本官进去一看,也好还王府一个清白!”
“奉命?奉谁的命?”宋听禾淡淡问道,“可有陛下圣旨?或是刑部、大理寺的驾帖?”
钱大人一噎,他自然是奉了太尉的指令,哪里来的圣旨驾帖?“此乃紧急情况,事关京城安危,可先行搜查,再行禀报!”
“哦?紧急情况?”宋听禾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钱大人是说,我摄政王府,成了危害京城安危之地?不知这密报从何而来,人证物证又在何处?若无凭无据,仅凭一句莫须有的密报,就要搜查亲王府邸,钱大人,是你京兆尹的规矩大,还是我朝《卫禁律》的规矩大?”
她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如刀,直指要害。搜查亲王府邸,必须有皇帝圣旨或三司驾帖,这是铁律!
钱大人脸色一阵青白,他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言辞如此犀利,竟搬出了《卫禁律》。“宋姑娘,你这是要抗命不成?”
“抗命?”宋听禾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外一众衙役,“尔等无旨擅闯王府,形同谋逆!今日谁敢踏进这王府大门一步,便以叛逆论处,格杀勿论!”
她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身后的王府侍卫齐声应和:“格杀勿论!”声震夜空,气势惊人。
那些衙役被这气势所慑,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可没想过真要跟王府侍卫拼命,尤其还是顶着“谋逆”的罪名。
钱大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听禾:“你……你……”
“钱大人,”宋听禾打断他,语气恢复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请回吧。若真要搜查,拿圣旨来。否则,休怪王府侍卫刀剑无眼。”
说完,她不再看钱大人难看的脸色,转身,对影吩咐道:“关闭府门,加强警戒。若有强闯者,杀。”
“是!”
沉重的朱红大门在钱大人和一众衙役面前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钱大人跺脚咒骂,却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率人退去。
门内,宋听禾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方才强撑的气势瞬间消散,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撕破脸皮后,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会是京兆尹府这么“客气”了。
“姑娘,您没事吧?”常嬷嬷连忙扶住她。
宋听禾摇摇头,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站稳。
“嬷嬷,让我们的人,都准备好。”她轻声说道,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然,“真正的风雨,要来了。”
她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谢凛,你何时归来?
我恐怕……撑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