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为她停留

陆寒川的离开，并未带走他留下的无形冲击波。相反，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短暂注视后的余威，在宴会厅里持续发酵。空气仿佛依然黏稠，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追随着秦书意，探究、好奇、评估，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在中心。

秦书意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视线，但她选择无视。她微微侧身，将自己隐在李文轩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这个细微的动作既表达了尊重，也巧妙地卸去了一部分直接的压力。她端起侍者托盘里新的香槟，指尖冰凉，需要通过这细微的触感来确认自己内心的镇定。

“书意，你还好吗？”李文轩压低声音，关切地问。他久经商场，自然看出陆寒川那不同寻常的关注度所带来的影响。

“我没事，李总。”秦书意轻轻晃动着杯中金色的液体，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江城的璀璨夜景，“只是没想到，回国第一次正式亮相，就如此……引人注目。”

李文轩笑了笑，带着几分赞赏：“是金子总会发光。何况，你本就是蒙尘的明珠。陆总眼光毒辣，他看得出你的价值。”他顿了顿，语气带着鼓励，“这是个机会，书意。好好把握。”

价值？秦书意心中默念这个词。在陆寒川那样的人眼中，所谓的“价值”恐怕是冰冷而功利的。他或许只是看中了她能为陆氏项目带来的潜在利益，又或者，是睿睿那些小动作引起了他的警觉？一想到儿子，她心头便是一紧。

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孩子们的存在。这是她的底线。

“我会的。”秦书意收敛心神，对李文轩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星熠’的项目，我会全力以赴。”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几个之前持观望态度的时尚买手和品牌负责人便主动围了过来。他们的态度比之前热络了许多，言辞间充满了对秦书意背景和才华的恭维，显然，陆寒川的那番举动，如同一个权威认证，瞬间提升了她在众人心中的分量。

“秦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帕森斯的高材生，难怪李总如此看重。”

“期待秦小姐在竞标会上的表现，说不定我们以后也有合作的机会。”

秦书意从容应对，举止得体，既不过分亲热，也不显冷淡，分寸拿捏得极好。她谈论起设计理念时，眼神会发光，那种专业和自信，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与刚才面对白芊芊挑衅时的冷冽判若两人。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白芊芊和赵宇轩眼中，更是刺眼无比。

“贱人！”白芊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手中的酒杯捏得死紧，恨不得直接砸向那个被众星拱月的身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竟然勾搭上了陆寒川！看她那副故作清高的样子！”

赵宇轩脸色阴沉，猛灌了一口酒，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秦书意，眼里只有他，温柔顺从。而现在的她，光芒四射，独立自信，却对他视如敝履。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里极度不平衡，甚至隐隐有一丝后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够了，芊芊。”他烦躁地打断白芊芊的咒骂，“还嫌不够丢人吗？陆寒川明显是冲着她的设计能力去的。”

“设计能力？谁知道她那文凭是真是假！”白芊芊尖酸地说，“宇轩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陆寒川看她的眼神不对劲！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还能不懂？”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了赵宇轩的心。他当然也感觉到了，陆寒川对秦书意的关注，超出了单纯的商业欣赏。那种带着探究和隐隐占有欲的目光，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胁。秦书意本该是他的，就算他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尤其是陆寒川这样的男人！

“我们不能让她这么得意下去。”白芊芊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竞标会……绝对不能让她成功！”

而此刻，宴会厅二楼相对安静的休息区，陆寒川临窗而立，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并没有参与楼下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而是选择在这里俯瞰整个会场。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再次落回了楼下那抹深海蓝的身影上。

助理周铮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汇报着刚刚收到的信息：“陆总，初步查了一下。秦书意小姐，五年前秦氏集团破产后失踪，确于三年前入读帕森斯设计学院，成绩优异，去年获得过‘风尚’国际新锐设计奖银奖。背景……看起来干净。”

“干净？”陆寒川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太干净了，反而显得可疑。一个骤然失去一切的落魄千金，如何在异国他乡不仅生存下来，还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这背后需要怎样的毅力和……支持？

更重要的是，那个叫秦思睿的小男孩。周铮递过来的偷拍照片有些模糊，但那孩子的眉眼，尤其是沉静时的神态，与他童年照片的相似度，高得让他无法忽视。还有那个小女孩秦思甜，机场那次偶遇，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毫无缘由的亲近感。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

而今晚，亲眼见到秦书意，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她很美，但这种美带着刺骨的冷和坚韧，与那些试图靠近他的莺莺燕燕完全不同。面对白芊芊的挑衅，她反击得干脆利落；面对他的关注，她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深深的警惕和疏离。

她像一本合拢的书，封面优雅，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而这，恰恰激起了他强烈的翻阅欲望。

“继续查。”陆寒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重点查她过去五年在国外的详细经历，接触过什么人，还有……两个孩子出生前后的所有细节。”

“是，陆总。”周铮恭敬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问，“那……对秦小姐本人，是否需要……”

“不必。”陆寒川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在楼下那个身影上，“不要打扰她。”

他想要亲自，一层一层，揭开这个叫秦书意的女人身上的谜团。

楼下，秦书意似乎感应到了那道来自上方的凝视，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二楼的方向。玻璃幕墙反射着灯光，她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暗色轮廓，但那种被牢牢锁定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她微微蹙眉，一种莫名的预感袭上心头。

与陆寒川的相遇，恐怕不是偶然。而这场由孩子们无意中开启的“寻爹”游戏，其走向，已经开始脱离她预设的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