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黑市的拍卖大厅，如同一座沉没在极地冰盖下的远古神殿。幽蓝色的冰壁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光，将场内攒动的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空气冰冷刺鼻，混杂着防冻液、昂贵雪茄、皮革以及各种Alpha与Omega信息素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如同化学试剂般的浓烈气息。贺峻霖紧跟在严浩翔身侧，厚重的防寒服下，身体却一阵阵发冷。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自己，评估，算计，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在这里，他不再是明星贺峻霖，而是一件被严浩翔带在身边的、惹眼的“附属品”。
严浩翔显然对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步伐沉稳，周身散发出的顶级Alpha气场如同无形的利刃，轻易劈开人群，走向二楼的预留包厢。他的手臂始终占有性地揽着贺峻霖的腰，力道不容拒绝，既是保护，更是宣告。
包厢的位置极佳，俯瞰整个拍卖台，冰雕的茶几上摆放着琥珀色的酒液。严浩翔落座，姿态慵懒，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聚会。贺峻霖在他身旁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楼下那个被聚光灯笼罩的圆形展台。
拍卖师是一个声音嘶哑、穿着怪异礼服的老者，他敲下木槌，拍卖正式开始。前几件拍品无非是些罕见的矿产、失传的武器设计图、或是某些敏感区域的通行权限，竞价声此起彼伏，数字飙升得令人咋舌。贺峻霖心不在焉地看着，直到拍卖师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语气，推出了下一件“藏品”。
“诸位，接下来这件拍品，非同寻常。”老者挥手，两名侍者推上一个被黑布笼罩的玻璃箱。“它并非死物，而是一个……活体Omega信息素源。”
场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贺峻霖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严浩翔搭在他腰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黑布掀开，玻璃箱内是一个蜷缩着的、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他脖颈上戴着抑制项圈，手腕脚踝皆有束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在箱内模拟的低温环境中瑟瑟发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后颈的腺体位置，连接着几根细小的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箱外的精密仪器。
“经过特殊驯化和基因筛选，”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该信息素源能够稳定分泌出极高纯度的‘月桂酮’变种信息素。众所周知，这种信息素对安抚顶级Alpha易感期躁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其标记行为，有着近乎奇迹般的效果。”
“起拍价，五千万。”
贺峻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眼睁睁看着楼下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买家开始举牌，数字飞快地跳动。一个人，被像物品一样展示、拍卖，只因为他的信息素能成为控制另一个人的工具。这场景让他生理性不适，更让他感到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严浩翔带他来，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到这个？是为了警告他，不听话的下场，或许比这更不堪？
他下意识地看向严浩翔。严浩翔的侧脸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但贺峻霖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沉凝。他没有举牌，只是静静地看着。
最终，那个“信息素源”以一個天文数字被某个匿名买家拍走。黑布重新盖上，玻璃箱被推下展台，仿佛从未存在过。
拍卖继续，但贺峻霖的心已经乱了。他无法不去想那个箱子里的年轻人，他的命运将会如何？而自己，在严浩翔眼中，与那个“信息素源”又有何本质区别？无非是用途不同，但都是可以被利用、被交易的“东西”。
就在这时，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接下来，是本次拍卖的压轴之品——‘钥匙’。”
展台上并未出现任何实物，只有拍卖师面前升起一个全息投影装置，投射出一段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的基因链三维模型和一些看不懂的能量波形图。
“这不是一把具体的钥匙，”拍卖师解释道，“而是一个代号，代表一项最新的生物科技研究成果。该项技术，能够实现对特定信息素标记的……‘可控逆转’。”
场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贺峻霖猛地转头看向严浩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可控逆转标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严浩翔打在他身上的烙印，有可能被清除？
严浩翔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贺峻霖敏锐地察觉到，他揽着自己腰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了。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指节也微微泛白。
“当然，技术尚在实验阶段，存在风险和不稳定性。”拍卖师慢条斯理地补充，“但它的潜力，毋庸置喙。起拍价……一亿，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万。”
短暂的沉默后，竞价以疯狂的速度开始。数字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突破了常规理解的范畴。贺峻霖屏住呼吸，他明白了。严浩翔此行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那个“信息素源”，而是这个！他想要掌控“逆转标记”的技术？是为了彻底杜绝自己脱离的可能，还是……有别的用途？
严浩翔终于动了。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号牌，报出了一个让全场再次静默的价格。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竞争异常激烈，另一个包厢的买家似乎也志在必得。价格在严浩翔和那个匿名买家之间交替攀升，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贺峻霖的心悬在半空。他希望严浩翔拍下，因为这或许意味着他有机会摆脱标记；他又害怕严浩翔拍下，因为这可能意味着更永久的、基于技术掌控的囚禁。这种矛盾的心理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价格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时，严浩翔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贺峻霖却捕捉到他墨镜下滑边，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惊愕和凝重？
严浩翔的手指在号牌上停顿了一瞬。就在这片刻的犹豫间，拍卖师敲下了木槌。
“成交！恭喜七号包厢的贵宾！”
七号包厢……不是严浩翔。
贺峻霖怔住了。他看向严浩翔，严浩翔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常只是贺峻霖的错觉。他放下号牌，甚至轻轻拍了拍贺峻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但贺峻霖分明感觉到，那平静的表面下，正涌动着怎样的暗流。那个短信内容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严浩翔在关键时刻分神，以至于错失了他志在必得的东西？
拍卖会结束，人群开始退场。严浩翔带着贺峻霖，沉默地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向出口。他的步伐比来时更快，更急。贺峻霖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坐上来时的雪地车，车厢内一片死寂。严浩翔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与阴沉。他没有看贺峻霖，只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一成不变的冰原。
贺峻霖也不敢出声。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严浩翔掌控之外发生了。那个拍走“钥匙”的神秘买家是谁？那条让严浩翔失态的短信，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回到冰下酒店那间奢华的套房，严浩翔径直走进书房，反手锁上了门。贺峻霖被留在客厅，坐立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开了。严浩翔走出来，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走到贺峻霖面前，俯视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收拾一下，我们提前回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贺峻霖抬起头，鼓起勇气问：“……为什么？”
严浩翔盯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贺峻霖从未听过的、近乎荒谬的嘲弄：
“家里着火了。”
贺峻霖瞳孔骤缩。
严浩翔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冰冷刺骨：“有人趁我不在，动了我的东西。”
他伸手，指尖拂过贺峻霖后颈的抑制贴，动作轻柔，却让贺峻霖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
“看来，惦记我猎物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
冰海之下的暗流，终于冲破了冰层，蔓延到了他们赖以栖身的巢穴。猎人的领地遭到了入侵，而猎物在绝境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混乱带来的，微乎其微的曙光。
风暴，即将来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