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城市,空气却仿佛凝固着无形的硝烟。严浩翔那句“家里着火了”像一句谶语,笼罩在返程的整个航程中。私人飞机舷窗外的云海依旧,但贺峻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严浩翔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暴怒状态。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慵懒地翻阅杂志或是假寐,而是全程紧绷地盯着平板电脑上不断刷新的信息,指尖敲击扶手的频率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贺峻霖安静地坐在对面,内心同样波涛汹涌。冰海黑市的经历,尤其是那场关于“钥匙”(标记逆转技术)的诡异拍卖和严浩翔最后的失手,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深潭。他隐约感觉到,严浩翔口中的“火”,绝不仅仅是公司普通的事务纠纷,很可能与那场拍卖、与那个拍走“钥匙”的神秘买家有关。
飞机一落地,严浩翔甚至没有等车来接,直接带着贺峻霖走了VIP通道的特殊出口,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早已悄无声息地等在那里。开车的是贺峻霖没见过的一个陌生面孔,眼神锐利,动作干练,不像普通司机,更像是保镖或处理特殊事务的人。
车子没有开往公寓,而是驶向了城郊一处极为隐蔽的私人会所。这里外表看起来像一座废弃的艺术画廊,内部却别有洞天,安保森严,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气息。严浩翔显然常来这里,对路径极为熟悉,他带着贺峻霖穿过几条幽暗的走廊,进入一间没有任何窗户、隔音效果极佳的密室。
“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个房间半步。”严浩翔将贺峻霖推进去,语气冰冷,不容置疑。他甚至没有开灯,只是借着门缝透进的一丝微光,深深看了贺峻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确定。然后,他重重关上了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贺峻霖被独自留在黑暗中。他摸索着找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灯。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四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壁,连个通风口都看不到,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令人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贺峻霖坐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状。严浩翔的反应说明事态严重,严重到让他暂时无暇顾及对自己进行新一轮的“标记补充”。这或许是一个空隙,一个极其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空隙。
他想起王主编的叮嘱——“等待,收集证据”。现在,他或许就处在风暴的中心,一个能够接触到核心秘密的位置。但如何收集?这个房间如同铜墙铁壁,他与外界完全隔绝。
就在他焦灼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不是严浩翔那种带着力道的敲门,而是谨慎的三声轻叩。
贺峻霖心中一凛,没有立刻回应。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贺先生?我是来送水的。”
贺峻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只见一个穿着会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人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水和简单的食物。年轻人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些紧张。
贺峻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服务生迅速闪身进来,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然后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确认无人后,竟从制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极其轻薄、类似贴纸的东西,迅速塞到了贺峻霖手里。
“有人让我交给你的。”服务生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贴在手机背面,靠近摄像头的位置,关键时刻,连续按三下电源键。”
贺峻霖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那个小贴片。他还来不及问什么,服务生已经恢复了正常音量:“请您慢用。”然后便低着头,快步退出了房间,重新锁好了门。
一切发生得太快,像幻觉一样。贺峻霖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片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透明贴纸。这是王主编的人?还是……其他势力?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新的陷阱?
他不敢轻举妄动。严浩翔随时可能回来。他迅速将贴纸藏进袜子里,然后强迫自己坐下,喝了一口水,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这个看似密不透风的牢笼,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严浩翔走了进来,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低气压。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较量。
他径直走到贺峻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异常的端倪。
“有人接触过你吗?”严浩翔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贺峻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关押后的委屈和不安:“没有。只有刚才一个服务生送了水和吃的进来。”他选择部分坦白,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严浩翔死死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良久,他才冷哼一声:“最好没有。”他伸手,近乎粗暴地抬起贺峻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记住,贺峻霖,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你……和我,一起万劫不复。”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贺峻霖清晰地看到,他西装袖口处,隐约露出一小片擦拭过的、但未能完全擦净的血迹。
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冲突?甚至是……
严浩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甩开手,将袖子拉好,恢复了冷硬的表情:“收拾一下,换个地方。这里不安全了。”
贺峻霖的心沉了下去。严浩翔的谨慎和转移,说明“火”已经烧到了很近的地方,连他自以为安全的据点都受到了威胁。那个拍得“钥匙”的神秘势力,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
在严浩翔的亲自“押送”下,贺峻霖被带往另一个未知的藏身点。车子在夜色中穿梭,如同幽灵。贺峻霖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手心里紧紧攥着那片藏在袜子里的薄薄贴纸。
猎人的巢穴已然失火,困于笼中的猎物,在弥漫的硝烟中,似乎嗅到了一丝……趁乱挣脱的可能。但每一步,都可能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