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浸透了鞋袜，刺骨的寒意沿着小腿向上蔓延。我不敢停下，沿着蜿蜒的溪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游跋涉。黑暗中，水流声掩盖了我粗重的喘息和踩在鹅卵石上的声响，但也可能掩盖了追踪者的靠近。
脑海里，那属于顾宴之的微弱悸动，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指引着方向。它不再仅仅是存在感的证明，更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牵拉着我，让我在漆黑的林间本能地选择方向，避开那些过于陡峭或者布满荆棘的路径。
这就是契约的力量吗？不仅仅是感应，还能在危难时给予冥冥中的指引？
我不知道，也无力深思。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对抗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恐惧。苏清暖怎么样了？她成功引开那些“清道夫”了吗？顾宴之……他那边的压力是否减轻了一些？
就在我机械地迈动双腿，意识因为疲惫和寒冷而开始有些模糊时，前方溪流拐弯处，突然传来了不同于水声的异响！
是踩碎枯枝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我浑身汗毛倒竖，瞬间僵在原地，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猛地蹲下身，将自己隐藏在岸边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透过枝叶的缝隙，我看到两个穿着深色夜行衣、动作矫健的身影出现在溪流对岸。他们手里拿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仪器，正在扫描着水面和两岸。
是“清道夫”！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苏清暖她……
一股寒意比溪水更冷，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他们扫描得很仔细，仪器发出的蓝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黑暗中游弋。其中一个清道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投向了我藏身的这丛灌木！
完了！被发现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脑海里一片空白。跑？不可能跑得过他们！反抗？我手无寸铁！
就在那清道夫抬脚，似乎要涉水过来查看的瞬间——
我脑海中那根连接着顾宴之的、微弱的“弦”，猛地绷紧了！
一股并非属于我自己的、灼热而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根“弦”悍然冲入我的意识！
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一种被触犯逆鳞般的狂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担忧和……一种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毁灭欲！
【敢动她？！】
一个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的、属于顾宴之的冰冷怒吼，在我脑海里轰鸣！
几乎与此同时，我藏身的这丛灌木，以及周围方圆数米内的植物，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活力，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长、缠绕，瞬间形成了一道厚实而杂乱的绿色屏障，将我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后面！
而对岸那两个清道夫手中的扫描仪器，屏幕上的幽蓝光芒猛地一阵乱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随即“噗”地一声，冒出一缕青烟，彻底熄灭了！
“怎么回事？！” “能量干扰！强源干扰！”
两个清道夫又惊又怒，他们试图强行穿过溪流，但那道突然出现的植物屏障异常坚韧，而且周围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们的脚踝！
虽然无法真正困住他们，却成功地阻滞了他们的行动。
我躲在屏障后面，震惊得无以复加。
刚才……那是顾宴之的力量？他通过契约，将他的情绪和部分力量……传递给了我？或者说，引导了周围环境的能量？
契约……还能这样用？
“撤！”其中一个清道夫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目标有高等力量庇护！任务升级！通知上面！”
两人不再纠缠，迅速斩断缠脚的藤蔓，如同鬼魅般退入黑暗的森林，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了？
我瘫软在潮湿的地上，后背紧靠着冰冷的泥土，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刚才那股强行涌入的、属于顾宴之的狂暴力量和情绪。
那力量如此霸道，如此……真实。
他真的还活着，而且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依然能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通过契约回应我的危机！
脑海中那根“弦”在爆发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微弱了，传递过来的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力竭后的疲惫，以及一丝……确认我安全后的松懈。
【没事……就好……】
那意念微弱得几乎捕捉不到，随即彻底沉寂下去，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干预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顾宴之……”我喃喃低语，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溪水，再次滑落。但这一次，泪水是滚烫的。
他不是冷冰冰地将我视为工具。他在用他的方式，拼尽全力地保护我。
我扶着身边疯狂生长后渐渐恢复平静的灌木，挣扎着站起来。身体依旧疲惫，但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前所未有的火苗。
我不能只是被动地逃亡，等待救援。
我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尽快找到苏清暖，找到顾宴之留下的后手，找到反击的方法！
我看向下游的方向，眼神不再茫然。
契约给了我指引，也给了我力量（哪怕是借来的）。顾宴之在挣扎，苏清暖在奋战，我不能再退缩。
我深吸了一口林间冰冷的空气，抹去脸上的水渍，重新迈开脚步。
这一次，步伐虽然依旧沉重，却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顺着溪流，向下游走去。
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或许不是安全的港湾，但一定是通往真相和反击的起点。
而我和顾宴之之间那无形的契约之弦，在经过这次危机的共鸣后，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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