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夜晚,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和苏清暖轮流守夜,她前半夜,我后半夜。破旧的木屋无法提供任何安全感,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我们如临大敌。
轮到我守夜时,我抱着膝盖坐在门边,透过门板的缝隙,望着外面被月光渲染成墨蓝色的森林轮廓。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苏清暖的话——关于轮回,关于锚点,关于变量,也关于顾宴之可能超越“工具”范畴的……保护。
心乱如麻。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顾宴之紧握时的温度和力道。又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冰凉的温度让我稍微清醒。
《守护者契约》……
我闭上眼睛,尝试着去感受苏清暖所说的,我与顾宴之之间的那份联系。最初,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茫和因为疲惫而产生的眩晕。
但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遥远的、仿佛被层层隔膜阻挡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存在感。
很微弱,很模糊,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它是存在的!
顾宴之!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大半的阴霾和绝望。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情况如何,但至少,他还“存在”!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我想立刻告诉苏清暖,但看着她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的疲惫侧脸,又忍住了。这只是我的感觉,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那种联系太微弱了,说出来也只会让她空欢喜一场,或者认为我产生了幻觉。
我必须自己先确认。
我再次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尝试去捕捉、去放大那种微弱的悸动。就像在无边黑暗中寻找唯一的光源。
渐渐地,那感觉清晰了一点点。不再是纯粹的存在感,而是夹杂着一种……压抑的痛楚,和一种仿佛在抵抗着巨大压力的、坚韧不屈的意志。
他受伤了,而且不轻。但他还在坚持。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杂着心疼、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坚持住……】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仿佛这念头能通过那微弱的联系传递过去,【一定要坚持住……】
那遥远的悸动,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回应”了一下。
像是指尖划过掌心,轻微,却真实。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契约……不仅仅是束缚和保护,它真的将我们连接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苏清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地看向门外。
“有动静。”她压低声音,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我也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风声和虫鸣。
但很快,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自然声响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落叶上快速而谨慎地移动。
不是大型动物,那声音更轻巧,更……具有目的性。
苏清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另一个缝隙,向外窥视。
月光下,森林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几个模糊的、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暗影,正呈扇形,朝着木屋的方向包抄过来!
它们移动的方式很诡异,时而融入树干阴影,时而潜行于灌木丛下,若非苏清暖提醒和那细微的声响,几乎难以察觉。
不是执行者那种充满压迫感的风格,更像是……专业的追踪者或刺客。
“不是管理局的人,”苏清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困惑和警惕,“像是……‘清道夫’。”
“清道夫?”我心头一紧,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好东西。
“一些游走于各个位面缝隙,专门处理‘脏活’的雇佣兵。”苏清暖解释道,脸色难看,“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而且目标似乎很明确……”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冲我来的!
位面管理局不屑于亲自追捕,所以雇佣了这些“清道夫”?还是……另有其人?
来不及细想,那几个暗影已经逼近木屋不足五十米!
“不能待在这里了!”苏清暖当机立断,“木屋太显眼,我们得进林子!”
她迅速抓起背包,将一些必需品塞给我,然后猛地拉开后门——那是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破洞。
“跟紧我!”
我们猫着腰,钻出木屋,瞬间融入浓密的森林黑暗中。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草木的腥气涌入肺腑,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我们不敢打开任何光源,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和苏清暖对地形的熟悉,在林木间拼命穿梭。
身后的“沙沙”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们发现我们逃了!
“分开跑!”苏清暖突然推了我一把,指向另一个方向,“往东,有一条溪流,顺着溪流往下游走!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我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让她一个人去引开那些危险的“清道夫”?
“没时间争论了!”苏清暖用力甩开我的手,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们的目标是你!记住,活下去,找到顾宴之留下的后手!”
说完,她不等我回应,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甚至还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
“在那边!”远处传来低沉的、非人的呼喝声,追踪的脚步声立刻朝着苏清暖的方向追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眼眶发热。这个原书的女主角,在撕掉剧情的伪装后,展现出的果决和担当,让我肃然起敬。
没有时间犹豫,我咬紧牙关,按照她指的方向,拼命向东跑去。
森林像是张开了巨口的怪兽,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树枝刮破了我的衣服和皮肤,冰冷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脚。我不敢回头,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脑海中那微弱却坚定的契约回响,拼命向前。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铅,我终于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溪流!
我跌跌撞撞地扑到溪边,冰冷的溪水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顺着溪流往下游走……
我不敢停留,沿着溪流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逃亡。
脑海中,那属于顾宴之的微弱悸动,似乎因为我剧烈的奔跑和紧张的情绪,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丝。它像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指引着方向。
顾宴之,苏清暖……你们一定要没事。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望着下游未知的黑暗,深吸了一口气。
活下去。
然后,找到反击的力量。
这条溪流,会带我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