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的引擎在雨夜里发出沉闷的轰鸣,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两道白色的水花。苏晚裹着陈医生递来的干毛巾,坐在颠簸的后斗里,冷风夹着雨丝往衣领里钻,却没让她觉得冷——方才悬崖边的生死时速还在血液里沸腾,掌心甚至还残留着匕首冰凉的触感。
她抬头望向驾驶座的方向,赵叔紧握着方向盘,侧脸在后视镜折射的微光里显得格外坚毅;陈医生靠在副驾上,正低头给怀里的丫丫掖了掖衣角,小女孩的布娃娃露在外面,掉了眼睛的那面贴着陈医生的胳膊,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林晓抱着婴儿坐在后排,呼吸轻浅,想来是连日的逃亡让她耗尽了力气。
“离下一个补给点还有多久?”苏晚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声音被风声和引擎声盖得有些模糊。赵叔降下车窗,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仪表盘旁卷着的地图:“按这个速度,天亮前能到‘石桥镇’。以前是个货运中转站,说不定能找到些能用的汽油和罐头。”
陈医生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那地方去年我路过过一次,当时还有零星的幸存者聚居,不过后来听说‘血刃’去搜过一次,不知道现在还有没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那条路要经过一段隧道,里面没灯,得提前准备好手电筒。”
苏晚点点头,将毛巾裹得更紧了些。后斗里堆着他们仅剩的物资——半箱矿泉水、几包压缩饼干,还有陈医生从医院带出来的急救包。她摸了摸急救包的拉链,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之前岗哨塞给她的手电筒,灯头还能调出三种光。她拧开开关,蓝光透过指缝漏出来,晃了晃,又赶紧关上——怕光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从倾盆大雨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远处的树木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赵叔放慢了车速,指着前方一道模糊的黑影:“快到隧道了,都把手电筒准备好。”
陈医生率先拿出手电筒,试了试亮度;林晓也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那支,紧紧攥在手里。丫丫被车灯晃醒,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陈阿姨,我们要去哪里呀?”陈医生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去一个能找到吃的地方,等吃完东西,我们再继续找妈妈好不好?”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把脸埋进了陈医生的怀里。
皮卡缓缓驶入隧道口,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赵叔打开了车头灯,但光束在漆黑的隧道里显得格外微弱,只能照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陈医生打开手电筒,光束扫向隧道两侧的墙壁——上面布满了斑驳的涂鸦,还有几处暗红色的印记,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铁锈。
“小心点,隧道里可能有碎石。”赵叔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苏晚坐在后斗里,也打开了手电筒,光束扫向车后——空荡荡的隧道里,只有皮卡的引擎声在回荡,没有其他动静。
可就在这时,林晓突然“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惊恐。陈医生立刻回头:“怎么了?”林晓指着隧道上方,声音发颤:“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隧道顶部的钢架上,挂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随着皮卡的震动轻轻晃动。赵叔放慢车速,陈医生举起手电筒,光束聚焦在那东西上——是一件黑色的风衣,衣角处还沾着泥点,款式和“血刃”黑衣人穿的一模一样。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风衣的领口处,别着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血刃”的标志。
“是他们的人?”赵叔的声音有些紧绷,脚下不自觉地踩了踩刹车。苏晚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目光警惕地扫向隧道四周:“没看到人,可能是故意挂在这里的。”
陈医生皱着眉,沉思片刻:“不对,‘血刃’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把衣服挂在这里。要么是陷阱,要么……”她顿了顿,语气凝重,“要么是有人想警告我们。”
话音刚落,隧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哐当”的声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赵叔立刻踩下刹车,皮卡停在了原地。“谁在里面?”赵叔朝着隧道深处喊了一声,声音在隧道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晚从后斗里跳下来,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前方扫动:“我去看看。”赵叔想拉住她,却被她摆手制止:“放心,我会小心。你们在车里等着,别熄火。”
她沿着隧道壁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潮湿,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走了约莫十几米,她突然看到前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旁边还有一个熄灭的火堆,灰烬还是温的——显然有人刚离开不久。
就在这时,她的手电筒光束突然照到了一个东西,藏在火堆旁的石头后面。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石”字,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苏晚!没事吧?”赵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晚拿着金属牌往回走,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隧道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不是他们的皮卡,而是另一辆,声音更响,更急促。
“不好!有人来了!”苏晚加快脚步往回跑,刚跑到皮卡旁,就看到隧道口的方向,两道刺眼的光束射了进来,越来越近。赵叔立刻发动汽车,想要倒车,却听到陈医生大喊:“别倒!后面有东西!”
苏晚回头,用手电筒往隧道深处照去——只见黑暗里,隐约有几道黑影在移动,速度很快,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而隧道口的汽车也已经驶了进来,车头灯照在他们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血刃’的车!”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的婴儿被惊醒,开始哭闹。丫丫也紧紧抱着陈医生,身体微微发抖。
赵叔咬了咬牙,猛地踩下油门:“往前冲!拼了!”皮卡朝着隧道深处的黑影冲去,苏晚握紧匕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就在这时,那些黑影突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朝着他们大喊:“别开枪!我们不是‘血刃’的人!”
苏晚愣住了,赵叔也放慢了车速。那几道黑影渐渐走近,借着车头灯的光,苏晚看清了他们的模样——是三个男人,穿着破旧的外套,手里拿着铁棍,脸上满是疲惫,没有穿“血刃”的黑衣。
“你们是谁?”赵叔警惕地问,手里的方向盘没有松开。为首的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脸上有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他指了指苏晚手里的金属牌:“你们捡到了我的牌子?我是石桥镇的,姓石,大家都叫我石哥。”
他顿了顿,又看了看隧道口的方向,语气急切:“‘血刃’的人在后面追我们,他们要去石桥镇,说是要找一个怀表。你们……是不是也在找怀表?”
苏晚和陈医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怀表的秘密,除了他们,只有“血刃”的人知道,这个叫石哥的人,怎么会知道?
就在这时,隧道口的汽车已经停在了他们身后,车门打开,几个黑衣人举着手枪跳下来,为首的人苏晚认得,是周首领身边的副手,外号“秃鹫”。
“石哥,没想到你还带了帮手啊。”秃鹫冷笑一声,手里的枪指着他们,“不过没用,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把怀表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石哥将手里的铁棍握得更紧,对赵叔说:“隧道深处有个岔路口,能通到石桥镇的后山,我带你们走!”赵叔没有犹豫,立刻踩下油门,皮卡跟着石哥等人,朝着隧道深处的岔路口冲去。
秃鹫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擦着皮卡的车尾飞过,打在隧道壁上,溅起一片碎石。苏晚趴在后斗里,回头朝着秃鹫的方向扔了一个空罐头盒,虽然没什么用,却也暂时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皮卡驶入岔路口,光线更暗了,只能靠手电筒的光束前行。石哥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指引方向。跑了约莫几分钟,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光亮——是岔路口的出口,外面就是石桥镇的后山。
“快出去!”石哥大喊,率先冲了出去。赵叔驾驶着皮卡紧随其后,刚驶出岔路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秃鹫的怒骂声,还有汽车碰撞的声音——想来是他们在岔路口迷了路。
众人松了口气,赵叔将皮卡停在一棵大树后面,熄灭了引擎。石哥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对苏晚说:“你们……真的有怀表?”
苏晚点点头,没有隐瞒:“怀表在我们朋友手里,我们要去北境安全区,用它找一个叫‘火种’的东西。”
石哥听到“火种”两个字,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抓住苏晚的胳膊:“你们真的知道‘火种’?我找了它五年了!我父亲当年就是北境安全区的守卫,他死前告诉我,‘火种’能救所有人,只有怀表能找到它!”
苏晚和陈医生都愣住了,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知道“火种”秘密的人。陈医生看着石哥,语气严肃:“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石哥的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低沉:“我父亲叫石卫国,当年北境安全区沦陷的时候,他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牺牲了。”
陈医生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苏晚注意到她的异样,连忙问:“陈医生,你认识他?”
陈医生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石卫国……是我父亲的战友。当年他们一起守卫北境安全区,我父亲也是那时候牺牲的。”
雨已经停了,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们身上。丫丫从陈医生怀里探出头,看着石哥,小声问:“石叔叔,你也认识我妈妈吗?”
石哥蹲下身,看着丫丫,脸上的刀疤柔和了些:“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叫陈月。”丫丫说。
石哥的眼睛突然睁大,惊讶地看着陈医生:“陈月……是你姐姐?她还活着?”
陈医生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姐姐当年带着丫丫走散了,我找了她们三年,直到昨天才找到丫丫。”
石哥叹了口气,拍了拍陈医生的肩膀:“别担心,陈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当年她在安全区的时候,就很能干。说不定她现在也在找你们,找‘火种’。”
赵叔看着他们,语气坚定:“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得先去石桥镇,补充物资,再想办法去北境安全区。石哥,你对石桥镇熟悉,能不能带我们去?”
石哥站起身,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知道镇上有个隐秘的仓库,里面有汽油和罐头,还有一些药品。不过我们得小心,‘血刃’的人肯定还会来搜。”
苏晚看了一眼怀里的金属牌,又摸了摸内衣口袋——虽然怀表不在身上,但他们找到了新的同伴,知道了更多关于“火种”的秘密。她抬头望向北方,阳光已经照亮了远方的天空,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走吧,去石桥镇。”苏晚说,语气里充满了力量。众人点了点头,跟着石哥,朝着石桥镇的方向走去。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希望,就有找到“火种”的可能。